再看赵律左手中的,乃是一柄长剑。这长剑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剑身形制高古,乃是先帝赐予重臣的章武剑。
那符信代表了赵云,而章武剑,显然则代表了骠骑大将军雷远。邓范等人有符信、长剑在手,便等若是赵云和雷远二人直接为邓范撑腰。
在这两名重臣的权威面前,莫说五校的规矩,便是执金吾、前将军关平本人在此,也不好使。
那裨将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颓然闪身。
诸葛乔随手点了一名比较熟悉的小校领路,一行人横冲直撞往建阳里里头去,绕过几个弯,就到收拢哨卡记录的一处房舍。
果然如那裨将所说,各处哨卡的出入记录,这时候正陆续汇总过来。而留在建阳里的文书只有两个,整理誊写很慢。但邓范并不看那些整理后的内容,直接取过原始的文牍观看。
那些文牍很多都在慌乱中写就,字迹很潦草,不过格式都按着朝廷的规矩,有出入时间、人员姓名职位、出入的目的、随行马匹车驾等情况,写得很完整。
赵律带着甲士围拢在这间房舍周围,邓范和诸葛乔两人点起灯烛,就在屋里一件件地细看。一应记录,全都由他们看过之后,再转交给文书。
按说此举终究对持金吾关平有些不敬,诸葛乔一面翻看文牍,一面担心关平赶到指责,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可一直到次日天明,两人将全部文牍,乃至后来又送来的一些也都看过,始终都没人打扰。
两人熬了一整夜,诸葛乔到了凌晨时,摇摇晃晃地连打瞌睡。他勉强坚持着继续翻查,却始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内容,精神已经完全支持不住了。
邓范两眼血红,精神却很高亢。外间清晨亮色透入房内的时候,他把几份帛书凑到眼前,最后再仔细地看了一边,终于冷笑两声,将之丢在了案上。
“士则,有什么发现?”诸葛乔单手撑着案几,挣扎着问。
“我知道令,令兄和孙登等人,是如何离开火场了。”邓范慢吞吞地道。
诸葛乔猛然站起,又因为双腿发麻,趔趄两步,几乎摔倒。
“快快讲来!”
“火起之后,长安驻军在外围清场、巡逻、看守,布设下了天,天罗地网。哪怕是救火之人出入,也都记录完整,绝无明显疏漏,足见北军五校训练有素,不愧是中枢的精锐。”
邓范低头思忖片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果我们来得稍,稍晚一些,其中某项内容,大概还会被删改调,调整,以免其他人看,看出破绽吧。好在我们来得及,及时……”
诸葛乔奔到邓范身边:“士则,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邓范将几份帛书平平整整地铺在案几上,推向诸葛乔:“伯松请看。”
诸葛乔用力揉了揉眼,看那帛书,只见第一张上,有处被勾出的地方写着:“戌时二刻,横贯驰道丙字二哨,羽林右监刘樾,驸马都尉诸葛乔,并羽林郎十五人,乘马十七。”
当时诸葛乔心急火燎,没带符传就出外,半路被哨卡拦截,后来靠着羽林营刘樾出面,才得以通过。这便是通过哨卡的记录。那时候火势正旺,周边的兵卒也少,诸葛乔直入火场,只撞着这一个哨卡。
诸葛乔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的帛书上,被勾出的两行字是:“亥时二刻,横贯驰道丙字一哨,羽林右监刘樾,并羽林郎二十五人,乘马二十五,车四。”
“二十五人?四辆车?这是……”诸葛乔喃喃地念叨着,再看下一页。
之后连续四五页,乃是刘樾等人沿着横贯驰道自东向西,越过哨卡的记录。从丙字第一哨直到丙字第五哨皆有相关记录,而靠近直城门的丙字第六哨则无。也就是说,刘樾等人在第五、第六哨之间的某处消失了。
这倒也正常,诸葛乔记得清楚,当时刘樾说了,是奉皇帝的命令,前来探查火场情形。他这一行人的路线,显然是在五六两哨之间转而向南,进入了建章宫的北门。
问题是,他们探查火场,足足用了整一个时辰。而且来时包括刘樾本人,共计十六骑,去时,却有二十五骑和四辆车。
诸葛乔猛抬头看邓范,因为抬头太猛,颈椎的几根骨头都发出了格格声,引起一阵酸痛。
他哑着声音,难以置信地道:“是刘禹章干的?他,他……他把我的兄长等人,都藏在了建章宫里?”
邓范微微颔首:“不止刘樾……”
围绕着这场火,如果有一件两件怪事,或许还能推给巧合。但三件四件齐来,每一件都那么可堪玩味,就不是巧合所能解释的了。如果非要用一根线,把这些事,这些人全都牵起来的话……
诸葛乔霍然起身,厉声道:“中军师杨仪推动使者等人去往长安营;长乐卫尉李丰放的火、办的事;羽林右监刘樾将人偷偷带出;然后,然后,执金吾关平意图为他们遮掩行迹?”
这番话出口,他自己被吓得不轻,不待邓范回答,便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他委实不敢相信。
这几位,全都是长安城中地位关键的人物,是朝廷和皇帝最信得过的一批人,他们怎可能偷偷做下这样的事?这怎么可能?他们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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