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长卿沉默不语,却笑了。
小丫头的聪慧,太有帝王风范了。
姜姒低下头,咬着嘴唇道:“赵篆一死,野心勃勃的燕敕王赵炳就打算在南疆自立,为此,不惜让离阳王朝崩塌。”
“他和我们达成了停战的默契,不就是早一点想要看到太安城破吗?”
“这赵炳不是什么好人,但王遂顾剑棠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曹长卿站起身,走到窗口,缓缓道:“文人治国,所以大楚有数百年盛世,成为中原正统。”
“但是时逢乱世,想要书生救国,何其艰辛。”
“这个道理,我大楚读书人想不通,我曹长卿也是个读书人,不能亲口去说这个道理。”
“但是不管如何,我能做到一件事,就是让离阳三任皇帝都明白,没了徐骁,赵家一样书生救国而不得。”
“可我曹长卿真想要跟这个天下说的道理,仍然不是这个。”
“早年春秋动荡,有无数蛊惑人心的谶语歌谣流传世间,其中就有说你娘也就是我们大楚皇后。”
“所以棋待诏叔叔知道,你当时愿意离开北凉,是怕……”
姜姒撇过头,恶狠狠道:“不是的。”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
姜姒猛然发现棋待诏叔叔不知何时站在了桌案那边,赶忙伸出双手遮掩那摞宣纸,涨红着脸道:“不许看……不许看。”
曹长卿故意伸长脖子一探究竟,好奇问道:“似乎瞧着不像是王八蛋三个字嘛。”
姜姒脱口而出道:“当然不是,谁愿意写他是王八蛋,我骂都懒得骂!”
曹长卿笑着不说话。
一身龙袍的年轻女帝就那么坚持挡住曹长卿的视线。
曹长卿笑眯眯问道:“刺死你,御书房内就棋待诏叔叔一个人,陛下,这让微臣如履薄冰啊。”
姜姒干脆弯腰趴在桌案宣纸上,抬起脑袋,“看错了看错了,棋待诏叔叔你眼神不好使了呀,以后少挑灯读书。”
曹长卿盖上茶杯,身体前倾,余下空闲的那只手揉了揉这个傻闺女的脑袋,“棋待诏叔叔老了,不光眼神不好,记忆也不行喽,现在总算记起那句话,那个人在太安城的时候说了,大致意思就是说很快他就会亲自来神凰城了。”
“至于是明抢还是暗抢,那就不是叔叔能知道的了。”
“不过,我回来之前,收到了叶千秋叶大真人的传信,说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所以,我估摸着,他是来光明正大提亲的。”
“连长辈都带来了。”
姜泥闻言,目瞪口呆,只是眨了眨眼眸。
曹长卿笑道:“这次没骗你,是真的,千真万确。”
姜泥还有些不信。
曹长卿好像喃喃自语,假装有些恼火,道:“不管我怎么为了大楚着想,但人家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来,无论是抢还是讲道理,那就明摆着是拦不住的嘛,更何况,这小子还提前摇了人。”
“把能把天上真神都打的屁滚尿流的叶大真人都搬来了,我这个棋待诏叔叔又不是真的神仙,能怎么办?”
姜姒笑着的时候就有两个酒窝,一个倾国,一个倾城。
她在那儿傻笑着,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曹长卿轻声道:“先帝是个有道明君,却不是个好丈夫。我曹长卿更不如,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孬种罢了。”
“但是北凉那个年轻人,比我们都要好。”
“陛下,到时候意思意思给一剑就行了,可千万别真的刺死他啊,会后悔伤心的。”
死心看似远比伤心更重,但其实伤心远不如死心轻松。
姜姒泫然欲泣,道:“谢谢棋待诏叔叔。”
曹长卿动作轻柔地放下茶杯,道:“没什么的。”
“大楚和离阳有仇,和徐家的仇,要记也应该记在徐骁的身上。”
“徐骁都死了,再计较就显得我们大楚没有肚量了。”
“陛下,且要记住,为君者,要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要如履薄冰。”
“做人要大气,做君王更是要气吞山河!”
“千万不能像离阳赵家的那三代祖孙一样,有用的时候用,没用的时候,便卸磨杀驴。”
“人心一旦散了,想要再聚起来,那可就难了。”
“就好像这离阳,之所以能这么快分崩离析,还不是他赵家祖孙三代自己做下的孽。”
“连他自己的后代子孙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占地为王,更何况其他人呢。”
“如果赵氏皇帝有着大海一般的胸襟。”
“又何至于到今日之地步。”
姜泥闻言,微微颔首,道:“棋待诏叔叔,你放心,我会做好这个皇帝的。”
曹长卿转头,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小泥人便如同他的女儿了。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也快要被别人家的小子给抢走了。
曹长卿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啊。
……
新年刚过,太安城中,也不见有多少喜庆的色彩。
着实是离阳近来遭逢多事之秋。
新天子刚刚即位,一个坏消息接着另一个坏消息,不停的传来。
一连好几天,新天子赵文没有召开小朝会,因为他不想听到那朝臣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一个人在金銮殿中徘徊,踱步。
在这空荡荡的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他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