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铗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出鞘一寸出头。
祁嘉节那不染尘垢的蜀锦袍子,开始轻轻颤动,如平镜湖面给蜻蜓点水了一下,轻起涟漪。
与之同时,街面上那些小龙卷刹那间破碎散去。
长铗终于又出鞘一寸。
四周不少看客在这剑势未出的交锋之中,已经是有些承受不住压力,满头大汗。
徐凤年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脸的风轻云淡,任由祁嘉节蓄势,当今世上能让他全力出手的人已然不多,绝对不包括祁嘉节。
那些造就小龙卷的尘土消散之后,随风而起,徐凤年随手一拂,轻轻拍散。
此时,祁嘉节握剑的那只手五指弯曲,转为虚握长铗,长剑急剧旋转,如掌心有惊雷滚走。
长铗剑身乘势又硬生生拔鞘三寸。
只见这名北地剑豪脚下的青石板,迸裂出一张蛛网,且那些裂缝不断向外扩张延伸。
吓得周遭的看客匆忙退后。
而与此同时,祁嘉节的白袍袍脚,开始飘摇掀动,然后动静越来越大,猎猎作响,如沙场上大风吹拂战旗一般。
当祁嘉节终于抬起右手,双指并拢,悬停在长铗剑身一寸之上的空中,祁嘉节的气势蓦然一变。
如果说先前如五岳高耸于中原大地,此时就是广陵大江滔滔东去入海。
在体内气机如江面涨潮猛然炸开后,祁嘉节浑身的气势几乎生长到了极点,长铗一剑也几乎全部出鞘,仅余下那剑尖不曾拔出而已。
周遭一些看热闹的看客们都忍不住出声叫好。
然而,就在这样的紧张时刻,有人却是发现面对祁嘉节的白衣年轻人居然走神了。
不去看祁嘉节这个劲敌,而是转头去看某一处山峰之上。
……
青城山,青羊宫,神霄阁中。
叶千秋正在看书,这时他突然心头一动。
起身走到小院中,朝着东边的英玄峰看去。
正在院子里打盹儿晒着太阳的李淳罡睁开一只眼,瞅了瞅叶千秋,道:“瞅啥呢?”
李义山正在拿着扫把扫地,听到李淳罡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这时,叶千秋缓缓道:“终究还是来了。”
李淳罡嘀咕道:“什么来了?”
叶千秋笑了笑,没理会李淳罡,而是朝着一旁的李义山道:“元婴,你去找一下吴灵素,让他派弟子到山下查看是否有人闹事。”
“然后,你再去一趟英玄峰,找龙虎山天师府的那位小赵天师聊一聊。”
李义山当即把扫把放到墙角,应声而去。
待李义山走了,李淳罡翻起身来,道:“有人闹事?”
叶千秋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下,好了。”
李淳罡抠着脚丫子,道:“有人闹事还好?”
“哦……我明白了,合着你这是专门等着人家闹事儿呢。”
“这是哪个倒霉蛋啊,触你叶大真人的霉头。”
这时,叶千秋却是看向东北方,缓缓说道:“如果太安城里的皇帝打算在青城山杀人,你说我该怎么做?”
李淳罡一听,眼皮子一跳,道:“你不会直接去太安城杀皇帝吧?”
叶千秋闻言,不禁失笑道:“我是那种冲动的人?”
李淳罡却是翻了个白眼儿,道:“你的确不是冲动的人,可不代表你不会那么干。”
“你从前说过的话,我可是都记着呢。”
“你想让小泥人儿做女帝。”
“眼下,西楚曹长卿眼看着就要被饺子了,你这要是再不出手,我那小徒弟可就要受委屈了。”
叶千秋笑了笑,道:“杀皇帝这事儿,我还真没做过。”
“年轻的时候,我杀过不少人,达官贵人也多了去了。”
“唯独这皇帝还真没杀过。”
“其实,我不喜欢杀人。”
“只是,有时候用嘴皮子讲道理讲不通,只能用拳头去讲。”
“这些年岁数大了,杀心比年轻的时候少了许多。”
“这些年,我做过超然物外,隐居山野的高人,做过江湖人眼中的煞星,做过为国为民的大侠,也做过世人眼中的活神仙,还做过延续帝国气运的扶龙人。”
“从前,这个江湖,这个天下的翻书人是黄龙士。”
“现在,是我。”
……
青城山,英玄峰的半山腰上,一片水池畔。
一个身穿龙虎山普通道袍的年轻道士站在水池边,一脸平静的看着天穹。
一个身着儒袍的年轻人蹲在地上使劲眯着眼翻阅一本古籍。
蹲在地上的道人轻声说道:“凝神,此次行事,非君子所为啊。”
年轻道士道:“先生,虽然有违本心,但是我毕竟姓赵,是天师府道人。叔叔在太安城传道多年,如今在京城仍是岌岌可危,叔叔在信中自嘲连那青词宰相也做不得了。”
“况且这一趟到了青城山这几日,先生也看的明白,叶千秋的让吴灵素那个狗贼主掌神霄派大小事务,吴灵素是什么人,先生比我清楚。”
“若是这个狗贼得了势,不光是佛家的不幸,我们天下道门正统的香火也要飘摇不定。”
“我承认,叶千秋是道教百年不出的大真人,但他太高高在上了,将来神霄派主掌天下道门,叶千秋估计只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实际掌控诸多事务的还是吴灵素。”
“吴灵素不光是仇视佛教,还仇视我龙虎山天师府。”
“如果真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