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万之中,真正的老秦人至少占去七成上下。”
“如此,以全部秦人总数计,大体是十人一兵,而若以秦国成军人口基数计,则已经是两男一兵了,就已经到顶了。”
“平定六国大战中,秦军将士战死三十余万,后续征发又如数补入,这就是一百三十余万了。”
“平定六国之后,又征发三十余万民力进入南海,其中八成是秦人男女;再加几次征发老秦人赴北河守边,又有几次与山东人口互换迁徙。”
“总体说,关中迁出的老秦人共计一百余万,入军带前后伤亡八十余万,总计两百余万……目下之关中老秦人,除了在军男子,八成都散布到边陲去了……”
嬴政沉默了,脸色阴沉的可怕。
良久之后,他摆了摆手。
“朕赶了一天的路,有些乏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国师留下。”
扶苏、蒙恬、李斯三人闻言,悄然退去。
待殿中就剩下叶千秋和嬴政二人之时,嬴政才显露出一些疲态来,他斜靠在一旁的枕榻上,朝着叶千秋问道:“先生,朕这些年是否太过急躁了……”
“大秦之立国之本,乃是关中老秦人,如今,竟然只剩下百万老弱妇幼了。”
“这是何其之险象环生。”
“今时今日,朕在大秦腹地之关中,竟然连十万兵力也拉不出来了。”
“天下一旦有事,关中一旦有变,大难将至啊。”
叶千秋早就知晓了这些事情,这些年,嬴政忙于运筹创制新的大一统文明,尽情的驱使着老秦人。
老秦人被征发成军,被派往南海,被派往北河,被派往淮北淮南,被派往辽东,被派往一切应该镇抚的地方。
大秦为何会在嬴政死后迅速崩溃,灭亡,除了六国贵族复辟之外,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关中老秦人被嬴政迁移的太多了。
嬴政的步子迈的太大了。
叶千秋终究是点了点头,道:“陛下雄心壮志,我理解,但这些年,陛下行国事,的确有些过于急躁。”
“若是陛下肯放慢一些脚步,今时今日,不会是这般模样。”
嬴政闻言,彻底愣住了。
他木然的坐在那里,觉得有一丝凉意爬上了脊梁,渗入了心脾。
秦人从马背部族鏖战到诸侯,再鏖战到战国,再鏖战到天下共主,靠的是以嬴秦部族为轴心的老秦人!
数百年来,无论如何艰危局面,秦国都能挺过来,全部的根基都在于万众一心的老秦人,在于无可撼动的嬴秦部族。
而今,嬴秦部族似乎已经消散了。
嬴政心中有了懊悔之意,作为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他的雄心壮志在此刻,被现实给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嬴政亲政数十载,执掌帝国十年。
他的皇帝之威严,已经深入人心。
在朝臣面前,他永远是那副威严模样,仿佛天下大事都难不倒他,没有什么是能令他畏惧的。
可是,如今的嬴政,却是有些颓丧了。
良久之后,嬴政看向叶千秋,道:“先生以为,朕还有机会吗?”
叶千秋笑道:“陛下何出此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陛下虽然是天下共主的皇帝,但也是凡人,一样会犯错。”
“有错,改了便是。”
“机会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听到叶千秋的这番话,嬴政受到挫折的心房之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是啊,有错,改了便是。
嬴政的精气神渐渐恢复过来。
他看向叶千秋,道:“以先生之见,此次清理帝国顽疾,该在何时下手?”
“先生为何要派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前往大泽山?”
叶千秋悠悠说道:“此次,农家在炎帝六贤冢推举侠魁,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去的正是时候。”
嬴政道:“怎么说?”
叶千秋道:“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陛下的时间不多,蜃楼要在一个月之内启程,想要在一个月之内,让农墨联合,会同潜藏暗中的六国贵族一起出手,就必须要有一整套的连环计策。”
“只有一环接着一环,才能让这些人一步步走到深渊之中。”
“王离的百战穿甲军败落,只是其中一环。”
嬴政道:“先生,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必须要败吗?难道就不能在大泽山直接将农家叛逆全部诛杀吗?”
叶千秋道:“大泽山地势复杂,农家弟子又极为熟悉地形,即便百战穿甲军是帝国精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农家叛逆剿灭。”
“这样只会让农家之人更加谨慎。”
“正所谓骄兵必败,只有让他们胜了,他们才会露出破绽。”
“败是一定要败的。”
“但怎么败,其中便大有学问。”
“王离终究年少,虽然承继了他祖父、父亲的荣耀,但相比起蒙恬这样久经沙场的大将来,还差了不少火候。”
“这一次,让王离去围剿农家叛逆。”
“就是为了促成农家叛逆和墨家叛逆的尽快联合。”
嬴政看向叶千秋,目光灼灼的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朕听闻先生将帝国内部的危机全部阐述了一遍。”
“朕每每想来,都不觉有些遍体生寒。”
“赵高……赵高……他辜负了朕的心意!”
说到这里时,嬴政有些失落。
叶千秋看着嬴政,微微一叹,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嬴政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