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道:“吊唁韩王安?”
叶千秋道:“这只是其中之一。”
“姚贾更重要的使命是向韩国的朝臣们,发劝降书。”
卫庄道:“韩王安一死,继位的肯定是韩王的第四个儿子,韩宇。”
“韩宇此人极有城府,也是诸多王子中,最有气度,最有能力威望的。”
“若是他继承韩王,肯定不会轻易降秦。”
叶千秋笑道:“所以,这正是你的机会。”
卫庄挑眉道:“我的机会?”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你在韩国出任大将军多年,应该不会是白做的。”
“我知道南阳守将是流沙的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秦王。”
“你让南阳守将,将秦国通往韩国的大门南阳给打开。”
“以此功,可入秦。”
卫庄闻言,却是看向了一旁的盖聂,道:“我们能有一样的选择吗?”
许久没有说话的盖聂,一脸平静的说道:“小庄,先生说,纵横为一,不知你怎么看?”
卫庄道:“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看,而是我不想步入你的后尘。”
盖聂道:“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我们的选择不可以是一样的。”
卫庄沉思片刻,道:“此事,我答应。”
卫庄从叶千秋的话里愈发明白,韩非的死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虽然他相信叶千秋,但有些事,他还是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查清楚。
韩非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
有些事,他是必须要做的。
他若是能入秦,调查韩非的死因,会更加方便。
更何况,当年韩国灭了郑国。
现在,他有一个亲手将韩国推入深渊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叶千秋知道卫庄是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看到卫庄点头,他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那我们明日进宫。”
“聂儿,你回宫去向王上禀报一声。”
盖聂闻言,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这时,卫庄却是说道:“师哥,你还欠我一场公平的决斗。”
盖聂没有停下脚步,但依旧回道:“听先生说,你继承了鬼谷子之后,已经将纵横剑术融会贯通。”
“我倒是很期望,能和你有一次公平的较量。”
卫庄道:“很好,待韩国灭了,我会来找师兄,将这场迟到的决斗给补上。”
“我等你。”
盖聂的声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了屋里。
叶千秋看着这两师兄弟之间的对话,也是无奈的很。
也不知道当初赵一那老小子是怎么挑了这两人回来做徒弟的。
一见面就总想着决斗,难搞呦……
……
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奇妙。
有些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终究还是可以平稳渡过的。
太乙山,坐忘峰。
换上了道家之人装束的韩非,一脸平静的看着刚刚从咸阳传回来的消息。
卫庄入秦了,韩国要灭了。
从前,韩非执着的想要挽救已经沉沦入深渊的韩国。
毕竟,这是他的母国。
他身为韩国宗室子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国就此沉沦。
然后,他失败了。
在滔滔大势面前,他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即便,他创立了流沙,拥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惜,依旧是失败了。
韩非来到了太乙山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每至深夜,他都会想到叶千秋的那四个字。
破而后立。
韩国的病态不是一天就行成的。
当初,他以为只要让卫庄取代了姬无夜,韩国的一切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韩国的问题,不在姬无夜。
夜幕从来没有离开过韩国。
韩国的朝野上下,每一个人,都直接或者间接的成为了夜幕的帮凶。
这是一种病,自申不害变法之后,就存在于韩国上下的一种病,这种由术治演变而来的算计之风,成为了韩国上下难以根除的顽疾。
想要救这种病入膏肓状态下的韩国,别说是他韩非不行,便是天下间的任何人也不行。
这些日子,韩非一直在仔细回想着韩国的历史。
韩国之所以能立国,是韩国在申不害变法之前,一直都是忠直信义之邦。
而在申不害变法之后,术治大大膨胀。
韩国朝野上下依靠种种秘密手段察核官吏的权术,迅速扩张为弥漫朝野的恶风。
久而久之,君臣尔虞我诈,官场钩心斗角,上下互相窥视,所有各方都在黑暗中摸索,人人自危个个不宁,岂能有心务实正干?
所有有利于凝聚人心,激励士气奋发有为的可贵品格,都在权术之风中恶化为老实无能而终遭唾弃。
韩国由立国之时的忠直信义之邦,演变为了权术算计之邦,什么疲秦之术全部出自韩国朝堂,韩国立国之时赖以凝聚臣民的道德防线早已经荡然无存。
而他归国的这几年,亦是渐渐在权术算计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如今,他抽身出来,回看种种,方才发现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韩非深吸一口气,朝着那坐忘峰之上的云海看去。
悠悠白云间,世上从此再无韩非。
……
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