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刚吃完羊羹,靠在床上看书,听说曹苗来见,多少有些意外。
身处长安舰上,到处都是眼睛,曹苗按理应该避嫌才对,有什么重要的事,非现在说不可?
心里虽是如此想,她还是披衣而起。别人都说曹苗有狂疾,可是她心里清楚,那不过是曹苗掩人耳目的借口,他心里清楚着呢。若非不得已,绝不会无端犯错。
穿起衣服,简单的挽了一下头发,曹夫人让贴身侍女叫曹苗进来。
过了一会儿,曹苗走了进来,紧贴着舱门跪坐。阿虎跟在他身后,垂着头,脸上有泪痕。
曹夫人目光微闪,摆了摆手,示意侍女出去。侍女出了门,顺手拉上了舱门,站在门外。阿虎迟疑着,悄悄的扯了扯曹苗的衣角。曹苗却没有动。曹夫人看得真切,轻声说道:“阿虎,你也出去。”
阿虎看着曹苗。曹苗点了点头。阿虎低头应了一声,拉开舱门出去,随即又关上舱门,站在舱门外。这时,舱里传出曹夫人的声音,让侍女带阿虎去吃些东西。侍女会意,引着阿虎走了。
曹苗一直没有动。从曹夫人的举动,他知道自己来对了。
刚才回想与诗彩影、阿虎相关的事件时,他忽然意思到一个问题,曹夫人可能了解一些内情。
原因很简单,曹夫人身处嫌疑之地,一向谨慎,不太可能因为一碗羊羹就收一个陌生胡姬为侍婢,而且将她带上了长安舰。
长安舰是孙权的座舰,能在舰上留宿的非富即贵,万一出点事,曹夫人难脱嫌疑。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情况下,曹夫人不会让任何有潜在风险的人出现在这里,诗彩影必然有某种让曹夫人相信她,带她上长安舰的理由。
这个理由极有可能和阿虎有关。
他带着阿虎进舱,就是试探。曹夫人没说什么,又让侍女带着阿虎去吃点东西,自然是收到了他的暗示,却又不想让阿虎知道内情,这才故意支开他。
“姑母,阿虎究竟是谁?”曹苗向前移了两步,与曹夫人只隔一案。
曹夫人摇摇头。“你没问过你父王?他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作不得数。”
“姑母想到了谁?”
曹夫人一声叹息,陷入了沉思,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脸上露出一抹少女们的浅笑。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思绪,轻声说道:“允良,你对你子文伯父还有什么印象?”
曹苗眨眨眼睛,心头震惊。阿虎是曹彰的种?这么说,倒是能解释他的天生神力了。曹植那一辈人,武力最强的就是曹彰,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力气大,大到不似人类。
“印象不深了,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你子文伯父身边有过很多胡姬,其中一人,深得你伯父宠爱,来历也传奇,她曾是个刺客,想行刺你大父武皇帝,却被你子文伯父击败。她与你子文伯父相互争斗多时,最后成了你子文伯父的侍婢。”
“此人叫什么,现在何处?”
“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曹夫人摆摆手,示意曹苗不要着急。“她叫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依稀记得她有个汉名,姓氏很罕见,诗赋之诗。此人性格倔强,与其他侍婢不同,后来因为一件事,与你子文伯父大闹一场,后来就没再见过她。”
“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事?”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没有亲历,只是听说。那时候,我已经嫁到江东了,应该是……”曹夫人仔细想了想。“建安二十年前后。”
曹苗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如果阿虎的年龄属实,他应该是建安十九年出生,倒是和这个时间点相合。
“你子文伯父生性惆傥,又好武成性,爱良马犹在爱美人之上。有一次,他相中了一匹骏马,对方不肯卖,他就用美妾去换。对方一眼就相中了那个胡姬。你子文伯父答应了,那胡姬一怒之下,与你子文伯父大闹一场,杀马而去。”
曹夫人笑道:“我当时人在江东,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有好事者将这件事写成歌辞,到处传唱。名字就叫《爱妾换马》,现在还有人会唱。”
曹苗无语。这曹彰还真是公子哥脾气,不拿人当人啊。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个年代的人就是这样,妾就是物品,随时可以当作礼物送人。
“姑姑见过那个胡姬?”
“见过一面。别的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她的眼睛。阿虎的眼睛和她几乎一模一样,我第一次看到阿虎,就觉得眼熟。后来有个胡姬找到我,自称姓诗,与当年你子文伯父身边的胡姬同族。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胡姬,只是我当时以为她是施政之施,现在才知道她是诗赋之诗。”
“诗彩影,就是那个为你做羊羹的胡姬。”
“你认识?”
“她是我的暗椿,又叫妙琴,还有一个叫玄棋的,与我身边的知书、如画同出扶余长生堂。”
曹夫人怔了片刻,缓缓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倒是对得上了。”
“她没告诉你这些?”
“没有,她只是说阿虎是你子文伯父的血脉。她奉命暗中保护,希望我行个方便。”曹夫人打量着曹苗,低声说道:“入武昌宫行刺至尊的那个刺客,是她吗?”
曹苗点点头。
“你胆子真大。”曹夫人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伯平去见你。”
曹苗沉默片刻,向后退了一步,拜伏在地。“请姑母放心。万一出了事,我一定不会牵连姑母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