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很惊讶,随即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落了下风。
她所有的反应都在曹苗的计划以内。曹苗早早的做好了准备,而她却一无所知。她可以选择和曹苗继续对抗,但代价是将孙权置于危险之中,置于群臣的置疑之中。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荣辱,但她不能不在乎孙权的尊严。如果她以这种方式离职,会严重伤害孙权的威信,进而影响到即将到来的登基。
那可是富春孙氏的大事。
“知书,如画,你身边应该不止这两个胡姬吧?”孙夫人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曹苗笑而不答。孙夫人这么快就能猜到真相,并主动露出妥协的意愿,倒是让他挺意外的。比起孙大虎,孙夫人才是真正的虎,一旦发现形势不对,立刻收回了爪子。
“你究竟想要什么?”孙夫人眼神凌厉,满含杀意。
“我想好好活着。”曹苗含笑面对。孙夫人表现得越是凶狠,妥协的可能越大。“做点小生意,自给自足,衣食无忧,也不受任何人胁迫。”
“仅仅如此?”
“还能怎样?”曹苗摊摊手。“夫人有足够的理由不相信我,但你用不了多久,就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点保命的小手段,但仅此而已,远远不足以和夫人正面为敌。”
孙夫人沉吟片刻。“你昨天说,魏帝曾逼你行间江东,却被你拒绝了。为何?”
“因为我不相信他。这更像是借刀杀人。”曹苗不动声色的加重了“借刀杀人”四字的语气。
孙夫人微微颌首。“如果我是魏帝,我也会杀了你。身负奇智,勇略过人,敢以自身为饵。有你这样的宗室,没有一个君主能睡安稳。”
曹苗眨了眨眼睛。“夫人也有这样的感觉?那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
孙夫人微怔,随即哼了一声。“我不过一介妇人,岂敢与曹君这样的大才比肩。”她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你回西施舫去吧。正月十五之前,不要离开一步,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曹苗扬声道:“夫人送送我吧。你放出风声,吸引了那么多刺客,万一我半路上被人杀了,怎么办?”
“正遂我愿。”孙夫人扬扬手,放声大笑,跳上船走了。
曹苗耸耸肩,嘀咕了一句“最毒妇人心”,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孙夫人此刻恨不得他死在刺客手中,如果不是顾忌他的手下报复,她会亲手杀了他。
输得这么难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呢。指望一笑泯恩仇,未免太天真。
革命尚未成功。
时间不长,时沙来到洲上,传达孙夫人的命令,送曹苗离开。曹苗提出一个要求,战船直接入江,送他去西施舫,不经陆路,以免沿途被人袭击。
时沙打量着曹苗,讥讽道:“没想到曹君这么惜命,连路都不敢走了。”
曹苗笑笑。“能从时都尉刀下逃生,殊为难得,自然要珍惜。”
时沙气得粉脸通红,银牙咬碎,却无可奈何。她招来一艘斗舰,送曹苗去西施舫。
斗舰挂着解烦营的战旗,一路通行无阻。曹苗负手站在楼上,惬意地欣赏着风景,同时将看到的武昌城记在脑海里。这样的机会不多,自然要好好利用。
虽然只是一隅,但他却明白了孙权为什么会在建业和武昌之间反复横跳。武昌显然不是一个建都的理想地点,更适合作为一个军事要塞。地势低,一旦大雨,极易发生洪涝灾害,多年的积累很可能毁于一旦。河流纵横,完整的土地稀少。湖泊遍布,土地散碎,无法满足大量人口的居住。
但武昌的军事意义巨大,孙吴不得不守。作为孙吴的西大门,武昌不仅要面对顺江而下的西蜀,还要防备顺汉水而下的曹魏,派重兵驻守是必然的事。如此一来,手握重兵的大将又成了隐患。
孙权怎么能睡得安稳?
——
回到西施舫,曹苗再次登上顶层,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书生秦博。
接连吃过几次瘪,秦博这一次没有主动和曹苗打招呼,只是在房中悄悄观望。曹苗来回转了一圈,发现西施舫周围多了不少吴军水师战舰,普通百姓的船只无法靠近,通过信号联络的可能性被截断了。
虽然早有预料,多少还是有些头疼。信息的获取很难,传递同样不容易。
在房中坐了片刻,曹苗让阿虎去请秦博。没一会儿,秦博来了,满脸的受宠若惊,连连拱手施礼。
“广陵秦博,字少广,见过曹君。”
曹苗随意的摆摆手,示意秦博入座。他笑吟吟地打量着秦博。“秦兄隶属校事署,还是解烦营?”
秦博微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笑道:“曹君怕是误会了……”
曹苗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秦博,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即使没在前世的剧本里看到秦博的名字,仅凭秦博的表现,他也能判断秦博就是眼线。
“听说西施舫资费不菲,又常有富贵出入,很难有人长住。观秦兄衣着服饰,谈吐举止,也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如何能在这西施舫上一住便是数日?”
秦博神情尴尬,讪讪地笑着。
曹苗适时又补了一刀。“况且,我看你住得这么享受,这种假公济私的任务,一定很过瘾吧?吕壹捕获我大魏间谍,立了大功。你如果没有一点可用的信息上报,怎么交差?”
一瞬间,秦博的神情很精彩。他迟疑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