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敲响房门时,曹苗刚刚关上窗户。
韩龙划着一艘小船驶过,送来了隐蕃被捕的消息。
对隐蕃如此快的落网,曹苗多少有些奇怪。他也没想到隐蕃会以实名住在武昌城中的驿馆里,让吕壹轻松地找到了他。
三国混战,转换阵营的很多,除了特殊人物——比如他这样的魏国宗室——通常很少能得到重视。隐蕃以归义的身份等待接见,在驿馆住了几天,没等到孙权的接见,反倒让吕壹捉个正着。
曹苗稍一分析,就猜到了隐蕃的思路。他应该还是循着历史原本的轨迹,想走上层路线,以法治扰乱吴国政治。不过那种办法见效慢,尤其是孙权一心登基,根本不会在这时候与江东系发生正面冲突,他想用这个办法阻挠孙权称帝的步伐,未免想当然了。
不知变通,是他最大的短板。
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曹苗只能按既定方案执行。
听到敲门声,曹苗关上了窗户,示意阿虎开门。他回到榻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他现在的角色就是一个只求苟活,不问政治的异国逃亡宗室,习武修道就是他的生活内容。
阿虎和孙秀交谈了几句,来到曹苗面前。孙鲁班想约他共进晚餐,有重要消息要通知他。
曹苗暗自发笑,什么共进晚餐,孙鲁班明明就是馋他的身子。她的注意力不在食,而在色。
真是个不安份的小寡妇啊,一撩就着。周循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曹苗假模假式的推辞了几句,说自己闷在舱中,运动少,不宜多食。实在推辞不过,这才很勉强的起身,跟着孙秀下了楼。
孙鲁班已经点好了菜,对曹苗的姗姗来迟有些不满。得知曹苗是为养生节食,她多少有些意外。
“你昨日吃得可不少?”
“昨天……”曹苗神情尴尬。“体力消耗比较大。”
孙鲁班掩唇而笑,白了曹苗一眼。“今天继续就是了,反正也没人打扰你。”
曹苗窘迫地笑着,没接孙鲁班的话。孙鲁班见状,自觉不妥,却无法收回,只好转身命人斟酒,然后端起酒杯。
“有个好消息要转告曹君。根据你的线索,我们已经抓住了那个魏国间谍。他姓隐,隐藏之隐,名蕃,蕃殖之蕃。”她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这姓氏不多见,怪不得曹君猜不到。”
曹苗举杯。“祝贺公主,旗开得胜。想不到吕君看似书生,行动却很敏捷。”
孙鲁班心中得意,和曹苗喝了一杯,又说起吕壹其人。吕壹是广陵人。吴国立足江东,但朝堂上有大量的淮泗人。比如周瑜、鲁肃、吕蒙三位都督,都是淮泗人。前不久刚刚过世的大司马吕范也是汝南人。
曹苗静静地听着,却不表态。孙鲁班说这些,无非是想劝他入仕,以富贵诱人。这既在他的预料之中,又符合他的期望。即使孙鲁班不提,他也要将话题往这方面引的。
他的方案其实和隐蕃差不多,只是起点不同,手段也有高下之别。
“公主,隐蕃既来江东行间,必然准备充足,想从他嘴里问出消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曹苗故意不理会孙鲁班的诱惑,郑重的提醒道:“他为人机警,必会故布疑阵,胡乱攀扯,以混淆视听,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公主不可不防。”
想起吕壹与孙夫人的五日之约,孙鲁班也有些头疼。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三天后就是除夕,各项事务繁杂,大面积搜查容易引起骚乱,绝非上策。可若是不能尽快消弥谣言,让谣言继续传播,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曹苗可有好计?”
“公主是说讯问?”
孙鲁班很惊讶。“曹君擅长此道?”
“谈不上擅长,略知一二。只是校事郎应该比我更擅长此道,毋须我献丑。”
孙鲁班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这种事还是由吕壹来处理比较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向曹苗求助,否则显得吴国校事太无能,会让曹苗看扁了。
两人说了一些闲话,孙鲁班多次提议曹苗出仕,都被曹苗婉拒了。
曹苗说,我本大魏宗室,逃亡却并非叛国,只是得罪了汝颍大族而已,没理由对家国不利。协助你们抓捕隐蕃也是为了报私仇,不是求富贵。
孙鲁班听了,心中焦急。曹苗以大魏宗室自居,自然不甘心做面首,如何才能将他招为入幕之宾?看来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她偷偷打量着曹苗,想到那锦衣之下的强壮身体,心猿意马,又羞又急。
两人东拉西扯,没话找话。孙鲁班问起了曹苗与钟繇发生冲突的经过。这近乎探问,曹苗不能不说,便一改之前的慎言慎行,装出一副借酒浇愁的郁闷模样,大发牢骚,将话题引入预期的轨道。
“说起来,这钟繇本是我大魏重臣。我大父武皇帝在世时,曾目其为萧何。谁曾想,文皇帝继位后,一改武皇帝成制,制定什么九品官人法。于今不过数年,武皇帝征战三十年的基业便毁了大半……”
见曹苗打开了话匣子,越喝越多。
孙鲁班心中暗喜,连连劝酒。
曹苗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纵论了一番世家害国的高论后,又借着酒兴,眯着惺忪的醉眼,指着孙鲁班,大着舌头说道:“公主,恕我直言,你再嫁给全琮这件事,有……三不妥。”
孙鲁班也喝得不少,本来转得就不快的脑子更近乎宕机,丝毫没觉得冒犯。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