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端着一杯酒,看着江面上的点点灯火,一动不动。
孙鲁班梗着脖子,斜睨着孙夫人,眼神却有些虚。一见孙夫人有转头的迹象,立刻垂下眼皮。
华灯初上,西施舫营业的高峰即将来临,不断有客人到来,迎宾的小厮一声接一声的高呼,不断将气氛推高。可是两侧的雅间却还空着,门口的孙秀、时沙等人彰显着孙鲁班、孙夫人的存在,上楼的客人避之不及,没人敢过来惹事。
这两人没一个好惹的,互相之间还较劲,这时候闯进来和跳火坑没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孙夫人收回目光,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在案上。
“曹苗来者不善,你确信你能对付得了?”
孙鲁班咬着嘴唇。“不是我找他,是他求姑姑不成,才来求我。”
“他提及《谏逐客书》,有何用意?”
孙鲁班看了跪坐在一旁的吕壹一眼。吕壹身体一动,刚要说话,孙夫人眼神扫了过来。吕壹顿时僵住了,讪讪地笑着,求助地看向孙鲁班。
孙鲁班的脸涨得通红,却偏偏不敢说一句话。
“周循新故,这西施舫本不是你该来的。你就算不念夫妻旧情,也要为大都督留点颜面,为桥夫人留点颜面。周氏乃庐江大族,淮泗魁首,你无视周氏颜面,岂不是坐实了大王提携江东,贬抑淮泗的谣言?大王登基在即,若是再出现晋宗叛逃那样的事,你应该知道后果。”
孙鲁班的俏脸火辣辣的,红一阵,白一阵。
孙夫人看向吕壹。“大王派你来,是有话要问曹苗?”
吕壹躬身施礼。“正是。”
“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日落之前,我来提人。”
吕壹咬咬牙。“喏。”
孙鲁班急了,刚要说话,孙夫人已经起身,径直出了门。时沙等人跟上,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孙鲁班气得大怒,飞起一脚,将吕壹踹翻在地。
“我尚未同意,你为何答应她?一天时间,你能问出什么来?”
吕壹翻身爬起,重新跪好。“公主,新年在即,各州郡的官员、上计吏齐聚武昌,的确不能拖得太久。解烦营、校事全员出动,昼夜盘查,即使拿不到曹苗的口供,该做的,我们也会做。”
“那又如何?”孙鲁班吼道:“西施舫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她想抢?没门。”
“公主,审讯向来注意软硬兼施,缺一不可。曹苗狡猾,又自以为魏国宗室,目中无人。公主一味施恩,怕是难有结果。有孙夫人一日之限,或许能有意外之功。”
孙鲁班愣住了,眨了半天眼睛。“什么意思?你说得明白些,不要绕弯子。”
“公主,我们可以用孙夫人来吓唬曹苗。”
孙鲁班哦了一声,总算明白了。她怒气稍减,想了想,挥手道:“你去问吧,我在这儿等。”
“喏。”吕壹起身,再拜。
——
吕壹返回三楼,叩响了曹苗的舱门。
过了好一会儿,舱内才传出不耐烦的声音。“阿虎,去看看是谁,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阿虎应了一声,将舱门打开一条缝,盯着吕壹看了又看,扬声道:“主君,是吕君。”
“吕君,哪个吕君?”
吕壹大声说道:“曹君,在下吕壹,有要事请教。”
“吕壹?怎么又是你?不是说明天再来吗?”随着一阵簌簌声,曹苗从内舱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穿衣服。他来到门前,隔着舱门打量着吕壹。“究竟有什么要事,不能明天再说?”
吕壹笑着拱拱手。“惭愧,实在是情非得己,必须今天说。明天,就要去解烦营说了。”
曹苗眉毛一扬。“解烦营就解烦营,我也觉得和孙夫人说更方便些。”
“孙夫人的确干练,行事果断,只是解烦营没有西施舫的酒菜、舱室,可能不怎么舒服。”
曹苗眼神微缩,盯着吕壹看了又看。“你威胁我?”
“不敢。”
两人对峙了片刻,谁也不肯相让。就在吕壹坚持不住,即将崩溃的时候,曹苗率先收回眼神,咂了咂嘴。“好吧,公主在哪儿?容我更衣,前去拜会。”
吕壹长出一口气。“公主在楼下。曹君不妨先和我……”
吕壹话音未落,曹苗“呯”的一声关上了门,不屑的声音从舱里传来。“要么你和我的亲卫说,要么请公主等着。我肚子不舒服,更衣的时间可能有点长。”
吕壹的脸抽搐了两下,一抹煞气从眼中一闪而过。曹苗的态度让他非常难堪,几乎忍不住要发飚。只是一想到楼下的孙鲁班,他不得不忍气吞声。他是奉诏协助孙鲁班查案,不是他自己办案,问出结果,让孙鲁班立功才是关键。
吕壹强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他看了一眼对面秦博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吕壹下了楼,向孙鲁班报告,曹苗正在更衣,过会儿会下来与公主面谈。
孙鲁班正在吃晚餐,也没多想,点头答应,示意吕壹去外面吃点东西,待会儿与曹苗谈判。吕壹犹豫着,没有动。孙鲁班不解地看看他。
“还有什么事?”
“公主,孙夫人适才所言,不无道理。这曹苗看似癫狂,实则狡猾,深谙摆布人心之道。公主质朴率性,要小心些,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孙鲁班放下了手中的肉,用布抹了抹嘴。“你说得有道理,那伧夫自以为是,的确可恶得很。你跟我说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