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天,直到天黑,夏侯玄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
骑了一天的马,他连腿都合不拢了,只能由熊猛和另一个卫士扶着。
还没进正堂,夏侯玄就听到欢快的歌声。他加快脚步,赶到门口,扶着墙往里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曹苗正在跳舞,只不过他的舞姿有些诡异,像个木头人一般,四脚僵硬,行动迟缓,看不出任何美感,却说不出的诡异。可是看得久了,又生出一种莫名的诱惑,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跟着他扭动、摇摆。
夏侯琰便是如此,拍着手,摇晃着身体,清脆的笑声洋溢着快乐,让人忍不住的想笑,一天的劳累都似乎消散了不少。
“阿兄,阿兄,你快来跳舞。”夏侯琰看到夏侯玄,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光洁的额头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圆圆的脸蛋上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夏侯玄伸手捏了一下妹妹的小脸。“都快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疯。”
“才没有。”夏侯琰羞涩地低下了头,有点扭捏。“表兄说,我应该到十八岁以后再出嫁,这样才不会难产,而且孩子也强壮,夭折的可能性会低很多。”
“他还懂这些?你别听他乱说。”夏侯玄哭笑不得。“和家上次不是来看过了吗,等过了年,你满了十三岁,就可以出嫁了。”
夏侯琰低低的应了一声,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
“太初回来了?”曹苗也停住了,打量了夏侯玄一眼,“噗嗤”一声。“你这是怎么回事,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夏侯玄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曹苗口出粗俚之语,心生不快。“允良,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曹苗眨眨眼睛。“抓住司马师了?”
听到司马师的名字,德阳公主和夏侯琰也紧张起来,不约而同的看向夏侯玄。夏侯玄没好气的说道:“那是你的臆测,这件事与他无关。”
德阳公主、夏侯琰松了一口气。曹苗盯着夏侯玄看了两眼,没说什么,跟他走到一边。夏侯玄也觉得刚才的语气不太好,调整了一下情绪,把大致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掏出一块金灿灿的腰牌。
“这是陛下给我的校事腰牌。持此腰牌,可以调附近的校事配合。”
曹苗瞥了一眼。“这么说,陛下让你查这件案子。”
夏侯玄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扬州战事紧张,陛下无暇分心,只能由我暂负责此事。在抓获王机之前,你暂时住在这里,尽量不要外出,以免意外。”
“你准备怎么查?”
夏侯玄转身,打量着曹苗,眉心蹙起。他沉默了片刻。“我自有办法。”
曹苗无声的笑了。“你有个屁的办法。”不等夏侯玄反驳,他又说道:“你就是不想查,对不对?”
夏侯玄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允良,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复杂。找到能证明王机参与其事的证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找不到证据,就算你找到王机又能如何?不管将他送进哪一个狱,你都定不了他的罪,否则就是循私枉法。”
“既然如此,不如不抓,拖着不办。”曹苗冷笑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夏侯玄点点头,又觉得底气不足,补充了一句。“王机是王昶的从兄,王昶是先帝的东宫旧臣。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难免会让人以为陛下有意针对先帝旧臣。届时与朝廷离心离德的可不是王昶一人,大魏随时可能土崩。”
曹苗冷笑一声:“这么说,陛下将这枚校事腰牌给你,让你负责此事,就是让你拖着不办?”
夏侯玄沉默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事涉宗室,天子不能不查,又不能真查,将这个差使交给他,就是让他承担这个责任,宗室问起来,他毕竟是亲戚,不至于太难看。
“四聪之首,呵呵。”曹苗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既然如此,那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查。”
夏侯玄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堂上的德阳公主说道:“允良,你去哪儿?你哪儿也不能去。”
曹苗停住,躬身向德阳公主施了一礼。“多谢公主关心。只是我做了十年囚徒,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公主府再好,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换了个囚室而已。与其如此,不如和他们一较高下,死也死得痛快。”
说完,曹苗转身就走。夏侯玄连忙追了上去,拽住曹苗的手臂。
“你不能走,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曹苗转头打量着夏侯玄,露出凄凉的笑容。“对世家形同废话,对宗室却是不能触碰的铁律,你不觉得这样的旨意很可悲吗?”他缓缓挣开夏侯玄的手臂。“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大不了以后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我不做这王子了还不行吗?”
曹苗说完,放声大笑,扬长而去。
夏侯玄愕然,呆立在原地,脑子像是突然炸开一样,若有所悟,却一时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德阳公主赶了上来,恨恨地瞪了夏侯玄一眼。“你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还算什么四聪之首?将来若是你妹妹遇到麻烦,还能指望你吗?”说完,迈开步子,追曹苗去了。
夏侯琰看看夏侯玄,欲言又止,也追曹苗去了。
夏侯玄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天子的意思。
王机要杀的是曹苗,羞辱的却是朝廷,是天子。天子给他腰牌,不仅仅是让他做挡箭牌,承受宗室的愤怒,也是希望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