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奉诏,连夜回府,到家时已经是下半夜。
来回奔波几十里,夏侯玄疲惫不堪,下了车,低着头往前走。穿过前院和中庭,径直来到曹苗住的客院前,有部曲上前迎接。得知曹苗洗完澡,情绪已经稳定,他松了一口气,决定不打扰曹苗,明天再说。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贴身卫士熊猛忽然张开手臂,将他推到一旁,倚墙而立。
夏侯玄没有准备,撞在墙上,肩膀吃痛。但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站在熊猛的身后。
熊猛是他父亲夏侯尚的贴身卫士,忠心耿耿。话不多,却很机警。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来不及示警,这才做出了紧急反应。
熊猛右手缓缓拔出腰间长刀,左手向前指了指。两个卫士双手握刀,一左一右,贴着墙,向前走去。另有两个卫士站在夏侯玄的身后,一人一面骑兵小盾,护住了夏侯玄的要害。
“沙沙,沙沙。”卫士们贴地滑动的脚步声在夜间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向前的两个卫士停住,一人原地警戒,一人返回熊猛面前,手里举着一个东西。借着火把,夏侯玄认出是一片摔碎的瓦,是屋脊两端的那种瓦。这种瓦交叠在一起,被风吹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夏侯玄抬头看了一眼挑出的屋脊,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示警!”夏侯玄说道。声音不大,却透着寒意和愤怒。
“喏!”熊猛应了一声,还刀入鞘,接过一张弓,搭好箭,深吸一口气。“居安思危,夜来不惊。”
前面探路的卫士应道:“豫备无虞,横行千里。”
十六字吟出,卫士们围了过来,将夏侯玄护在中央。
很快,东北角的望楼上响起了示警的鼓声,鼓声隆隆,传向四方。
这时,屋顶一阵乱响,一个身影疾射而出,踩着院墙,向东南方向飞奔而去。熊猛看得真切,抬手就是一箭。羽箭破风而去,射向那个身影。那人倒也机敏,听得羽箭破风声,也不回答,身子一矮,伏在墙头,如同狸奴一般四肢着地,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一箭,随即翻过院头,消失不见。
夏侯玄没有再追,转身返回小院。
阿虎持刀站在堂上,神情警惕,屋里刚亮起灯,房门半开,青桃一手举灯,一手扶门,站在门内。
“谁啊?”曹苗的声音响起,有一丝惊恐。
“允良,是我。”夏侯玄应道。他上了堂,来到门前。青桃打开门,让在一旁。曹苗裸着上身,坐在床上,头伸出帐外,脸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有些泛白。夏侯玄笑道:“允良,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曹苗“哦”了一声,紧张依旧,沮丧地自言自语道:“怎么这儿也不太平啊。”
夏侯玄有点尴尬,扫了一眼屋内,退了出来。
府中已经人影绰绰,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卫士赶了过来,站在夏侯玄面前。夏侯玄吩咐了一声,他们又奔向不同的位置。夏侯玄在熊猛等人的护卫下,返回前门,命人开了正门,他就在门内站着。
一会儿功夫,里监带着几个手持弓弩的里卒匆匆赶了过来,满头大汗,神情惶恐。见夏侯玄站在门内,里监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
夏侯玄视若未见,拱手而立。
又过了一会儿,有马蹄声响起,一队缇骑急驰而至。为首的队率见里监跪在地上,夏侯玄站在门里,翻身下马,冲到里监面门,低声喝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里监门汗如雨下,声音发颤。
“啪!”队率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转身向夏侯玄走来,没敢进门,站在门外向夏侯玄拱手施礼。“敢问夏侯君,何事示警?”
夏侯玄微微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不速之客造访寒舍,被我发觉,向东南方向去了。有所惊扰,深感不安,天明后当赴执金吾寺致谢。”
队率脸色大变。夏侯玄说得好听,天亮后去致谢,实际上只怕是兴师问罪。执金吾怪罪下来,他这个队率就做到头了。要想保住职位,今天夜里必须有所收获,就算抓不到人,也要有些线索,以便回话。
“我等失职,使夏侯君受惊,死罪死罪。”退回阶下,再拜,翻身上马,带着缇骑向东南方向去了。
夏侯玄命人关门,从头至尾没看里监一眼。
——
曹苗盘腿坐在帐中,啧啧有声。
德阳公主府果然比雍丘王府威风多了,戒备森严,反应迅速。不论是卫士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要比雍丘王府高出一大截。夏侯尚不愧是从军多年的将领,府中的部曲、卫士应该有不少是他当年的军中亲卫,算得上身经百战的悍卒,远不是雍丘王府那群老弱病残能比的。
其实他早就听到了屋顶的异响,知道有不速之客光临。但他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有些期待。对方只有一人,就算武艺再好,也不可能是他们三人的对手。拿下此人,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
只是没想到对方很谨慎,一直没有下地,没给他生擒的机会,倒是让他见识了一番德阳公主府的实力。
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看人家多豪横?夏侯尚虽然死了,德阳公主身为大将军的亲妹妹,依然活得滋润。
说起来,好像大将军府就在附近,骠骑将军司马懿家的私宅好像也离这儿不远。如果可以的话,或许可以黑他们一下。王机、灌均之流反正是黑名单上的人,迟早要杀的,如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