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剑拔出,他的身影如同海面上浮动的流星,刹那消失,又于大青龙头顶悬停。周围所有异种人和异形见状四散逃窜,神仙打架,他们哪敢靠近。
一轮圆月,如梦降临。
大青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两个前掌齐齐拍向地面,天地共震,狰狞土龙平地拔起,朝陈弦松撞去。
陈弦松眼中冷意如铁,喝道:“执迷不悔!”
陆惟真心中“砰”地一声,仿佛已看到几年后的那个成熟男人。
他挥剑而落,圆月骤然膨胀,与大青龙的能量波相撞,整座山为之一震,外围的异种人们更是被震得七零八落,全部倒地。
唯有数米之外,陆惟真静静站立,无人看见,无人知晓。
生死恶战再次开始。
陆惟真沉默地看着这场足以载入异种人和捉妖师史册的世纪大战。看着陈弦松剑起如流云,看着他身姿翩飞似雁。看到他屡屡得手,她不由得笑了。
又看他一次次中招,鲜血直流,伤痕累累,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始终拦住大青龙逃亡之路,从不畏惧,更不可能退缩。陆惟真仿佛又看到了孩童时铁剑杀白雀的那个他。原来某些坚硬的东西,早已刻入这个男人的骨头里,从未改变过。
后来,陈弦松腹部破裂,右臂也脱臼垂落不能再用,和幼时一样,又成了个血淋淋的人。他把光剑换到左手,脸上的表情愈发森然。人若是对什么执拗到这种程度,是会让所有人感到敬畏和动容的。周围的异种人们,早已呐呐不能言,之前忙于躲避的他们,不知何时重捡武器,配合年轻捉妖师,一起围攻大青龙。
最后,陈弦松瞬移至半空,一轮巨月斩落,天地震动,大青龙轰然倒地,缚妖索飞至天空中,连周围的异种人们,都露出惊恐神色,连连倒退,看着那样恐怖的大青龙,变成拇指大小的一个影子,被捉妖师收进葫芦里。看着他手一抬,光剑、缚妖索、葫芦悉数归位。
看着他转身,望着他们这些异种人。
山顶恢复寂静。
陆惟真不由得上前一步。
共同的大敌已除,场面却突然僵住了。
尽管断手提过一句,这个故事的结局。可如今身临其境,陆惟真的心就像一张纸,被人慢慢攥紧了。
她望着那张少年气未完全褪去的脸,想知道他当时到底是如何应对的。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陆惟真完全没想到。
所有还能站起来的异种人和异形,互相看了看之后,都朝陈弦松单膝跪下,每个人,都低下了头。
陈弦松大概也没想到,眼中一惊。目光慢慢滑过他们每一个。
为了围剿大青龙,他们身上同样伤痕累累,他们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惊惧和虚弱。
其中一个异种人官员开口:“大捉妖师,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这些异种人从来不曾作恶,一直与人类为善。”
话音落下,所有异种人齐齐叩首在地。
陆惟真心中一酸,也看向陈弦松。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寂静,沉默了很久后,沙哑的嗓音响起:“走吧,从今往后,继续恪守正道,不犯人类。若是走上邪途,我必将你们一个个追回,亲手杀掉。”
所有异种人和异形,再次叩首,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只余捉妖师一人,站在青山之巅,茫茫四野,只身一人。
陆惟真也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散去,蓝天露出,浮云朵朵,山高水长。
她慢慢伸手,擦了一下眼睛。
他那时吹牛了吧?又或者是身为捉妖师,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才会对她说,只要是妖,撞到他手里,祖训必杀之。
捉妖师再次孤身下山,只不过这一次,山下接应的人,换成了徒弟。
后来,陆惟真又看到很多事。看到他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每一个寒冬和酷暑,认真地教着徒弟。严厉,却从不苛责。强势,却不乏关怀。一开始林静边根本不会做饭,都是当师父的,简单粗糙地把饭食弄熟,两个年龄都不算大的男人,胡乱把自己填饱,在繁华城市里,以一种脱离时代的苦行僧的方式,生活着,相依为命。
她看到他听闻南方异动多,江城师门亦希望他相助,于是来了湘城开店。也看到有女顾客,目光停在他身上,甚至语言暧昧暗示,他把林静边留在前店,转身就回了后院,还锁上了门。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冬夜。
他打开家门,一个高挑漂亮只是皮肤略黑的年轻女孩,站在他家门口,手里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饺子,笑眯眯望着他。
他却没笑。
女孩说:“师兄,你先让我进去。”
他说:“不用了,我不要。”
女孩脸上的笑没了,手指都快抠进盆子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要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什么?明明没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我真的不甘心,我找不到放弃的理由。”
陆惟真看着,心里像堵住了,闷闷的难受。
原来他是一语双关。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不懂,不是不敢,只是不要。
陈弦松说:“遇上了我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女孩眼睛都红了,恨恨地说:“那要是遇不上呢?”
陈弦松平静地说:“遇不上,这辈子我就不要了。”
陆惟真的眼眶,慢慢被泪水浸没。
后来,她终于看到了那一幕。
灯火辉煌的餐厅,四处都坐着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