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身形高大削瘦,背脊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
陆惟真就这么看着,过了一会儿,湿热感冲上眼睛,她立刻闭眼。
这一天疲惫至极,她很快陷入深深的睡眠里。
不知过了多久。
睡得正沉的陆惟真,猛然间就感觉到身下的地面,往下一沉,身体急速下坠。哪怕半梦半醒,她的本能反应也在,经过这一夜睡眠,身体里的能量感觉又恢复了不少,双掌中风龙突起,往两旁击去。
竟打在柔软有弹性的东西上,四面八方都是,虽然反弹力不强,足以将陆惟真往上一送,避免一坠到底的命运。
陆惟真睁开眼睛。
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洞穴里,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方一个圆圆的大口子,有光透进来。只是周遭滑腻无比,像是有一层黏液,隐隐还有搏动的感觉。还能闻到某种陈腐的恶臭味。
她在刚刚风力反弹作用下,抓住了一侧的壁,触手都是坚韧的褶皱,而且还在缓缓蠕动。而她悬空的双脚下方,还有一些物体在不断触碰、拨弄她的脚,似在试探。陆惟真的头皮阵阵发麻。
她掉到哪里了?
她不是和陈弦松好好地躺在山洞里?
有一个粗大、柔韧、滑腻的东西,突然缠住了她的双腿,强力把她往下拖。饶是陆惟真,也是心惊肉跳,双腿狂蹬,一个个小型风龙从足下飞出,终于将那东西打了下去。她拼命向上爬!只是这壁太滑了,还黏,不断蠕动挤压她。而下方那东西卷土重来,陆惟真一边摆脱它一边爬,极为艰难,勉强才抓住头顶那入口的边缘。
“陈弦松!陈弦松!”她大喊道。
陈弦松骤然睁眼,陆惟真的呼救声隐隐就在耳边,身体下方同时传来剧烈震动,几乎是身体的自然反应,陈弦松就地一滚,滚出了正在塌陷的山洞,撞开几块石头,落在洞外平地上。
他从地面弹起。
眼前的一幕,惊心动魄。
洞穴、山脊、整座山峰,正在变形,正在升高。大地都在摇晃。有什么被撕扯开,又有什么在凝聚成型。他们之前睡觉的洞穴口,陡然被扯得更大,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转眼间,洞口已升高距离他有十几米远的距离。
山崩地裂、乱石飞溅。陈弦松一把抓住棵粗大的树干,人也随着吊了起来,才没有向下滑落。
这一整座山峰,正在他眼前,站起来。
陈弦松突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头兽,一头石化的灰色巨鬼兽。它蛰伏着,布下陷阱,诱他们踏入,那山洞就是它的咽喉入口,想要一口将他们吞掉。
陆惟真!
刚刚的呼救声,从洞里传来,她还在里面!
陈弦松神色一冷,攀着一棵又一棵的树,避开不断滑落的石块,如同一只灵巧的野豹,朝洞口——也就是兽嘴方向靠近。
如果此时有人从远处张望,这只兽的形状就更明显。它庞大的身躯于大地上站起,越来越像个活物。头是头、躯干是躯干、四肢是四肢。它的“头”高高抬起,它的双眼睁开了——远远望去,那是两块颜色更深的、却能够自由转动的巨石。
它昂然挺立,俯瞰着自己身上那个渺小的人类男人。
“捉妖师。”它开口了,声音雄浑宏大,如钟声倾泻而下。
陈弦松站在它的一只前足顶端,屹立如一棵孤松,拔出了光剑。
巨兽低沉地笑了一声,说:“捉妖师,吓唬谁呢,在葫芦里,你根本就不敢拔剑。”
陈弦松就像没听到似的,剑尖指向巨兽头颅:“放了她,我便不杀你。”
巨兽哈哈大笑,说:“看这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陈氏捉妖师。虽然在这个葫芦里,有很多、很多、很多无色鬼,对你们陈氏恨之入骨,我却是八百年前被另一支捉妖师收进来的,与你无仇无怨。所以,何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能在葫芦里保命,我也能得到这只大青龙的精血。啧啧,她可真是新鲜、美味啊,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这么纯的精血了。”
“放了她!”陈弦松厉喝道,手中剑光波隐隐。
巨兽瞪大眼,好像感到很不可思议:“她是一条大青龙,你是一个世代相传的大捉妖师,为什么要救她?”
话音未落,它就似乎很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然后它张开了嘴,吐出一条灰黑的坚硬如铁的舌头。就在这时,陈弦松一眼望见,那幽暗的舌根处,似有个人头冒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陈弦松一剑便向它的口劈去,竟似要将它的咽喉一剖两半,将里头那人弄出来。
石兽虽然庞大,反应十分敏捷,修为不俗。它发出一声震天嚎叫,猛地扭头,这一剑就落在它的肩膀上。光波撞入庞大的身躯,石山出现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缝,宛若凌空峡谷。然而它的咽喉要害却躲过了这一击。
巨兽伏地怒吼,地动山摇,天旋地转。陈弦松快如光影,一个侧空翻落在一棵大树的顶端,手中剑始终指着巨兽头颅。
巨兽发作了一会儿,见始终不能将陈弦松摆脱,也有点惧怕他的法器,到底平歇下来。只见它用力咽了咽,喉咙似乎舒服了,当它重新开口说话时,陈弦松无论如何已看不清,陆惟真还在不在那里。
巨兽发出一阵怪笑,说:“捉妖师,你刚才是疯了吗?居然在葫芦里使用光剑,难道你的祖宗没有告诫过你,在这里使用任何沾染过妖怪之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