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还是没答话。
陆瞻没辙了,暗暗担心刚才过于鲁莽,坏了事情。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自动自觉进入了“丈夫”的角色,总觉得她跟他还没离那么远。又或者他压根就还没有从前世的身份里彻底抽离出来,是以先前情不自禁就上手了。
若能早明白这层,他自然是不敢乱来的。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宋湘忽然抬头,看了他片刻道:“世子要反思,自行反思就够了,不必来问我。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亲,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士人女子,你总是在小女子我面前出现,难道不知道会给我带来困扰吗?”
她着重强调了“小女子”的自称,用力在两人身份之间划开了一条线。
虽然是挺恼他闯进来的,但既然到了这份上,索性还不如说开,否则还不知他下次又会干出什么来。
陆瞻没想到她会挽留自己,站了半刻才道:“赔罪当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能抚平伤痛,但至少能说明我对过去的态度。我觉得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舒服点,那我就很愿意去做。
“至于困扰,方才是我冲动了,但我觉得抛开那点而言,我与你接触也算堂堂正正,何至于引人非议?”
“将来世子要成亲的,对我花这样的心思,你就不怕将来的妻子知道介意吗?”
“那是将来的事,我娶妻的事还八字都没有一撇。”
陆瞻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该对外人解释,首先,他知错了,是来认错的,认错当然有认错的姿态。其次,本朝并没有禁止男女在礼教范围内私下接触的明确法令,他是因为她避而不见才上楼的。
再者,他今日的行为的确有错,但他还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说话的机会。倘若上次她也能听听他想说的,他今日也不必用强。他就算要死,也还是想死个明明白白,而不是带着一腔没说出来的话窝囊死去。
宋湘静默片刻,说道:“但我会成亲的,我不希望我将来的丈夫怀疑我。”
陆瞻屏息望着她,良久后说道:“你会嫁给谁?”
“跟你没关系。”
陆瞻有点讪讪的。
他回想起从前,下雪天他在房里呆得多,那时候他坐在榻上看书,她就在旁边做针线,或者哄孩子睡觉,那样寒冷的夜里好像从来没觉出过寒冷,反倒比眼下这大热天的房间里还要热和。
他与她哪怕不说话,但长期相处养成的默契也让他们各居一方也待得安然。
这些场景的存在,使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与她会分开,或者出现另外一种相处状态。
而这些无比熟悉又无比普通的场景,在此刻却也成了堵塞他想缓和关系的拦路石,在他看来,那些是别样的温馨,在她心里,只怕都是他冷落漠视她的证据吧?
但他今日的确又是来打破这个僵局的,他们还有共同的仇人,即便她不打算插手,至少也没有理由反目成仇。
而仔细想想,他若真想赎罪,又岂是一个行礼就能弥补的呢?即便这一世身份悬殊,前世他们也是平起平坐的夫妻,在这层关系上,不存在谁比谁尊贵的说法。
沉默了一阵,他说道:“我为方才的事情向你道歉,是我唐突了,虽然并不是真心想扯你的衣裳,还是希望你不要怪我。
“因为这些话本该上次就跟你说的,只是当时我还没有捋明白。又觉得必须要跟你说一下,所以才情急失态。请你理解。”
他沉默的当口宋湘也在反思,事实上自打她发现陆瞻有跟着她之后,这件事就没有办法能三言两语揭过去了。
只是上次她被他言语激怒之后一吐为快,根本没想过他会因此有什么想法,——既然她都已经明白他还算是个有良知的人,那么就该想到他会内疚才是!
他会内疚,自然就会做出一些激进的事情。所以说起来,岂不是她也叫思虑不周么?倘若她不把话说得那么狠,不说那么多,他也不一定会这么莽撞。
而让他内疚是她想要的吗?
并不是。
她并不想以一个讨债人的身份高高在上渺视他。她想要的不过是了结过去,然后尽可能地完成复仇罢了。就算有避免不了的交集,那么就保持正常交往即可。
想到这儿,她就也开口了:“我说过知道你没有蓄意抛弃我们之后,我已经没有再怨恨你。如果你一定认为我还在恨你,还认为对不住我,那就当作你今日赔过礼后,我已经原谅了你好了。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陆瞻在门下扭头望着她,万分不敢置信还能得到她这样的通情达理,他胸脯起伏了几下,深深点头:“好。好。”
其实他对于如何有效赔罪也是没有头绪的,不然的话他就不会考虑这么久,并且还跟踪她了。
他不擅长伏低做小,就算是要顺从,那也得是他心服口服的情况下,如在皇帝面前,如在王妃面前,而在今日之前,他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并非就活该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的。
可他又觉得确实自己有错。他没有方法,所以一根筋选择了一味低头的方式,只想着反正是他错了,而她在生气,那么他就低声下气到她心平气和为止。
如今得她这样一句话,他整个人忽而也舒展了开来。
他走回桌旁,看到低头正捋袖口的她,莫名觉出她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他也不禁放软了声音:“此处我确实也不便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