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府的马车,轱辘咿呀咿呀,在积雪的街道上轧出两道深辙。
曾布望了一眼窗外雪景,问儿子:“四郎,你母亲是词家高手,她写过春夏秋,却从未写过冬雪,你道为何?”
曾纬摇头。
曾布道:“因为苏子瞻苏学士,写过一首《菩萨蛮,回文冬闺怨》。雪花飞暖融香颊。颊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
曾纬听父亲缓缓念了,又在口中喃喃细品,这回文词果然有趣。
曾布道:“你母亲说,她自负擅写闺怨词,不想苏学士这般词风远阔豪迈的词家,写闺怨词竟也如此出神入化,用回文之法写的冬雪,令人感慨,余词皆废。”
曾纬不语。
曾布轻喟:“其实在我眼中,你母亲的词力,当然能匹敌苏学士,年轻时词风亦是潇洒如江海。只是,她后来写的多为闺怨词,我想起来,就揪心。都怪我。”
曾纬依然沉默。
曾布又道:“四郎,你母亲最疼你。她很早就说与我听,望我在姻缘之事上,莫再给你一条大郎的老路。”
曾纬觉得自己的心嗵嗵嗵地猛跳起来。
“你若喜欢姚家娘子,以六礼迎她进门,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父亲知晓他的心意。定是洪水后就清楚,今日才提及,曾纬倒也不太惊讶,父亲始终是这样的性子。
但曾纬惊喜的是,父亲说的是“六礼”。
真的可以娶姚欢做嫡妻?
曾布盯着儿子:“宦场联姻,师徒之间忌讳不大,譬如苏学士替儿子求娶恩师欧阳家的小娘子,官家若问起,没什么说不清楚的。但你阿父我,没有恩师家的小娘子可看中来做儿媳,给你娶个平民女子,总比与蔡卞他们联姻,更叫向太后和官家放心些,你说呢?”
太有道理了。
父亲大智慧。
曾纬高兴得简直屁股都要离了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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