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那个。”五四让宴青往窗户外面看。
但是窗户上全是雾气,拿纸擦了很快就模糊了,除了雪什么都没看到。
宴青打了个哆嗦。
零下十几度,还算暖和的了。
很快,列车就停了,这里是终点站,下车的人特别多,活鸡活鸭免不了又是一阵满天飞,她默默坐在座位上,抖掉身上的鸡毛,等都下去了才拎着两个皮箱下去。
果然一下去,立刻就看到了任务目标林勉。
首先他这个人十分出色,脸是端正标志的脸,找不出破绽,最难得的是带着一股老式样的贵族气质,和气中带着点不近人情的疏离。
其次他身形好,穿一身黑色西装,外面是厚重的灰色呢子长大衣,打眼望过去,腰是腰,腿是腿。
最后就是他派头大,车站里的人认出来他的身份,派了十来个保安围着他。
宴青记得上面说过他是个高层领导。
而林勉也看到了宴青。
他没有见过宴青的照片,但是也一眼就觉得是宴青。
头发油黑发亮,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脸饱满秀气,白净的脸上带点红润,双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亮,神情很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
穿的是棉旗袍,显得人跟发起来了的面团一样,早已经过时了。
如今津城的女性喜欢穿哔叽斗篷,里面配上格子长裙,头上戴顶俏皮小毛皮帽子,各个都不怕冷。
他大步上前,神色比先前更加冷淡了,带着点不耐烦:“你是宁茉?”
宴青连忙点头。
林勉伸手接过皮箱递给一旁的保安,也不管她跟不跟的上,又迈着大步伐上了车。
宴青一路小跑跟上,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保安将皮箱放在后备箱,恭恭敬敬的目送他们离开。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了,林勉脸上冷淡的神色才收了起来,正色道:“我是林勉。”
“我是宴青。”宴青低声道。
“你得忘记你自己的名字,以后你就是宁茉,在外面我会对你比较冷淡,你不要往心里去,这都只是手段而已,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会把你当做最亲密的伙伴。”
林勉回头看她一眼。
宴青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我需要你在外面强悍一点,你能做到吗?”
“怎么强悍?”
“就像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乡下来的,行事没有章法,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足为奇,去到哪个地方都可以理解,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就是泼妇?”
林勉一听,笑了一声:“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不要太过了。”
“好的。”
宴青心道原主是个大学生,伪装的是个农村丫头,她自己是条咸鱼,在外面得扮演一个泼妇,她快要精神分裂了。
林勉又道:“我没有看过你的资料,趁着在车上,你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哪里人,在哪个学校毕业,学的是什么。”
“我是奉天人,今年十九岁,今年七月份从北工业大学毕业,学的是文学专业,
家里有一个嫂子,她是南共的,本来要吸收我去南共,但是她牺牲了,我就去了电影院当放映员,在电影院放映的时候,被民和的长官发现,安排我来这里。”
宴青一五一十,把自己的底细抖的干干净净。
林勉有点诧异,又回头看了宴青一眼,她的脸上好像写满了信任。
干他们这一行的,有时候自己人都得防着点,信任两个字,早已经从他们的人生字典里剔除了。
每一个人都在捕风捉影,信任别人太难。
“你这么诚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宴青道:“我只对你诚实,上面说了来了之后,一切听你安排。”
林勉点头,又问她:“你嫂子是南共牺牲的,怎么来了民和?”
宴青道:“我去过南共,南共说我没经验,如果我一定要加入,就先送我去白俄学习发报,我不喜欢学外语,所以没有答应。”
林勉听着笑了一声。
他见过的进步青年很多,在报纸上骂他是‘乏走狗’的就抓了好几个,各个巴不得去奉献自己,还是头一次见到因为不想学外语而放弃当一个进步青年的。
“民和与南共现在只是看上去不和,实际上背后也达成了一定的合作,以后南共方面可能也会有需要一些我们帮助的地方。”
宴青点头,怕林勉看不到,又道:“知道了。”
“家里有三个佣人,司机小窦,煮饭和搞卫生的两个老妈妈,一个是刘嫂,一个是张嫂,都不是我们的人,在家里也要仔细小心。”
林勉知道她是新人,慢慢教导她。
“刚才你上车的时候,神情太自然了,一个乡下小丫头,见了汽车,总是有点局促不安的知道吗?”
宴青紧张道:“对不起,我没想起来,不过这也会有人发现吗?”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细节,我们的敌人都很精明,一定要慎重,列强们的眼线无处不在,不管在哪里,都要谨小慎微。”
宴青又答应,觉得自己可能演不了三集就要杀青。
回到家中,三个佣人倒是恪守本分,没有因为宴青的身份就瞧不起她,还叫着太太,叫的林勉脸色更加不好,让小窦去拿行李。
“叫什么太太,结婚证都还没有领。”
宴青刚想点头,忽然想起来自己要“演戏”,连忙跺脚:“我不知道什么是结婚证,我们有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