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霄是流放之人,戴罪之身,他在幽州是要服徭役的,姜姨娘则要亲自照顾楚令霄的起居。
两个人从前都是锦衣玉食,甚至连衣服都没亲手洗过的人,在幽州的风吹雨打、粗衣淡饭,对他们来说,那简直是噩梦般的生活。
短短数月,两人曾经光滑细腻的皮肤就变得粗粝,蜡黄,苍老了许多,甚至于楚令霄连脊背都因为日日弯曲,有了几分佝偻之相。
两人的身上都穿着粗糙的布衣,周身不见半点珠宝首饰,乍一看,就像是民间那些在街头巷尾讨生活的贫贱夫妻。
楚令霄差点就以为他这辈子就要死在幽州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未曾断他的生路,忽然间就峰回路转了,他可以回京城了。
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楚令霄的心情激动不已,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男音自前方传来:
“大哥!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楚令宇快步迎了上来,眼睛发红,一副激动哽咽的样子,让周围看到的路人不由感慨这真是兄友弟恭、兄弟情深啊。
“二弟!”楚令霄也很激动,眼圈也是红了起来。
几个月不见家人,当他看到楚令宇时,心才算是踏实了。
他是真的回到京城了。
“大哥,你瘦了。”楚令宇热泪盈眶地叹道,声音沙哑,“这几个月,哭了大哥你了。”
“幸好你总算是回来了。只要你能回来,我无论花了多少心力,那也是值得的。”
楚令宇以袖口擦泪,委婉地告诉楚令霄,是自己给他走了门路,他才能够回京来的。
“二弟,辛苦了你了!”楚令霄拍了拍楚令宇的上臂,信了。
当锦衣卫去幽州告诉他可以回京的时候,楚令霄简直惊住了。
回京的路上,他试着找锦衣卫探话,但是锦衣卫的嘴巴太牢了,一点也不肯透露。楚令霄只能从自己的待遇中猜测这次回京是好不是坏。
这一路千里迢迢,楚令霄闲着没事,自然设想过各种可能性,甚至是不是楚千尘良心发现……但很快就否决了,楚千尘就跟她生母沈氏一样,全都是冷血无情的,决不可能的,所以,他心里也觉得多半还是家里人打通了路子。
楚令霄深吸两口气,又道:“二弟……”
他想问家里都好不好,但是押送他的锦衣卫已经不耐烦,其中一人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斥道:
“说够了没有?!”
“我们还要去复命呢!”
楚令宇心中有数,所以大胆地命小厮给这几个锦衣卫都塞了银子打点了一下,亲自陪着楚令霄进城。
接下来,一行人进了城。
姜姨娘是妇道人家,坐在一辆破旧的青篷马车里,楚家兄弟俩则是策马而行。
几个锦衣卫拿了银子,与人方便,不近不远地跟在后方。
楚令宇抓紧时间又道:“大哥,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母亲也安好,就是担心你。”
“可是……”
楚令宇欲言又止地长叹了口气,神色为难,目光游移。
楚令霄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追问道:“二弟,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哥,我作为弟弟,本不该说大嫂的不是,可是大嫂她……”楚令宇为难地皱起眉头,看了看左右,这才犹犹豫豫地压低声音往下说,“大嫂现在把持着整个侯府,对大哥你的几个庶子庶女实在是……哎,现在凰姐儿被许了公主当媵妾,马上就要去南昊了。”
这时,那辆简陋的青篷马车里的姜姨娘有了反应,一手挑开马车一侧的窗帘,朝楚令宇看了过去,眸光闪烁,嘴唇微动。
楚令宇根本没注意姜姨娘,他的注意力都投诸在楚令霄身上,感慨地又道:“还有,逸哥儿也被她逼着从国子监退了学。哎,这都叫什么事啊!”
“什么?!”姜姨娘脸色大变,声音中带着颤音,插嘴道,“逸哥儿怎么会退学?他好不容易才考进国子监的啊!那段时间,逸哥儿每天都是没日没夜地练功,这才进了国子监……”
姜姨娘泪眼婆娑地透过马车的窗户望着楚令霄。
姜姨娘素面朝天,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原本就蜡黄的脸色惨白惨白的,那双弯弯的黛眉似蹙非蹙,下巴尖尖,楚楚可怜。
这段日子,她在幽州,最大的心里支柱就是楚云逸。
她盼着她的儿子在国子监可以成才,将来考武举,在皇帝跟前露脸,将来出人投地!
她盼着楚云逸得了皇帝的赏识后,就能以庶长子的身份额外破例继承永定侯府的爵位。
楚令宇这才看了姜姨娘一眼,眼神微妙,附和道:“是啊,大哥,逸哥儿考进国子监多不容易,他年纪还小,本来在国子监好好学上几年,就算考不上武举的头三甲,至少也能是个从六品的武骑尉,将来前途无量。”
“就是大嫂让逸哥儿退的学。我和母亲怎么劝大嫂,大嫂都不听。逸哥儿也是不容易,他还跟我们说,是他自己要退学。”
楚令宇说完又叹了口气。
那言下之意就是在说,沈氏就是怕楚云逸比楚云沐出色,怕楚云沐得不到爵位,所以才逼楚云逸退学。
姜姨娘也是这么想的,眼睛一点点地变红,像是被血染红似的,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脸颊的肌肉紧绷绷的。
她一只手抓着马车的窗口,攥得紧紧的,为她的儿子感到心痛,也恨,恨沈氏。
“爷。”姜姨娘轻轻唤道,身子更是微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