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走没到乾清门,皇帝又改变了主意,压下了心头的不快。
“去钟粹宫!”皇帝临时改了方向,又去楚贵妃的钟粹宫。
皇帝已经许久没来钟粹宫了,楚贵妃喜出望外,忙不迭又往鬓发间多插了一支五凤朝阳珠钗,揽镜自怜了一番,这才去迎圣驾。
皇帝的到来令得整个钟粹宫都喜气洋洋,宫女內侍们全都忙忙碌碌,有的上茶水瓜果点心,有的往东偏殿又加了冰盆,有的给他们打扇……
皇帝浅啜了口茶后,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前些日子,朕在御花园看到南昭带着你娘家两个侄女……”
楚贵妃心念一动,眼睫颤了颤,“那日臣妾的大嫂带着两个侄女进宫探望臣妾,臣妾就让二皇子带她们去御花园赏赏花。”
楚贵妃说话的同时,眸底掠过一抹思忖:皇帝突然提起这件事,莫非是为了楚千尘……
诚如楚贵妃所猜测的,皇帝确实是为了楚千尘而来。
“你那个二侄女你觉得怎么样?”皇帝一边以茶盖拂去茶汤上的浮沫,一边随口问道。
楚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儿子与她提过,他想求他父皇给他和楚千尘赐婚,当时她哄着儿子先别找他父皇,莫非儿子还是背着她求到了他父皇那里?!
肯定是楚千尘那个狐狸精哄了儿子!
楚贵妃心里暗道,掩住眸底的异色,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似是欲言又止:“臣妾那二侄女是臣妾大哥的庶女……”
她的用意是提醒皇帝,庶女的身份肯定是不够格当皇子正妃的。
“臣妾听大嫂说,她一向寡言少语,性子也软和,在家里也就是做些女红什么的,平日里足不出户的。”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因为凰姐儿进宫给三公主当伴读,她经常去妾身大嫂那里给她作伴。妾身的大嫂可喜欢她了,连这次进宫也带着她,妾身瞧着连凰姐儿都要让一边。”
楚贵妃说得委婉含蓄,又似带着几分戏谑。
她没说楚千尘一个字不好,乍一听,似乎有维护之意,其实这字字句句都是语含深意,在说楚千尘趁楚千凰不在,就趁虚而入,在嫡母跟前装孝顺,还要抢嫡长姐的风头。
然而,楚贵妃越说不好,皇帝就越是满意,唇角翘了起来。这样才好!
皇帝放下茶盅,信手打开了折扇,慢悠悠地扇着,耳边又响起了当日玄净说得那番话:“有的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要是遇人不淑,还会削弱对方的命格。”
有趣!这个楚千尘委实“不错”。
楚贵妃一直在观察皇帝的神色变化,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态度,试探道:“皇上,她那日可是有什么有失礼之处?”
皇帝随口敷衍地说了一句“不曾”,神情冷淡,这时,他又想起当日楚千凰手里的那个鎏金香囊,就顺口赞道:“你那大侄女倒是不错。”
楚贵妃听皇帝赞的是楚千凰,却对楚千尘没半个好字,暗暗地松了口气,顺着皇帝的话赞道:“是啊,凰姐儿是臣妾自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好的。”
看来贵妃果然是看中了她这个大侄女给二皇子当侧妃。皇帝自以为明白了楚贵妃的意思,“嗯”了一声。
关于楚家的话题到此为止,楚贵妃又把话题转到了顾南昭的功课上,不着痕迹地替儿子说了好些好话。
皇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又望向了窗外,望着宸王府的方向。
距离万寿节也不远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赠顾玦一份重礼了。
宸王府闭门谢客的消息没两天就传得京城上下人尽皆知了。
联想起此前宸王病重的传言,不少人原本心中是半信半疑,现在觉得是十有八九了,宸王怕是真的性命垂危了。
宸王手掌北地军,将赤狄彻底逐出大齐的疆土,这些年,他在大齐朝百姓与军中的威信直逼皇帝,他的存亡势必对朝局的变化产生偌大的影响。
不少朝臣由此看出了机遇,跃跃欲试,其中也包括永定侯楚令霄。
然而,无论楚令霄有多大的抱负,他都无能为力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逸哥儿,你可要给为父争气啊!”
楚令霄拍了拍楚云逸的肩膀叮嘱道,心里憋屈得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生不逢时。
这本来这是个极好的机遇。
宸王一倒,树倒猢狲散,宸王一脉也就不成气候,可想而知,届时军中肯定能有很多空缺,他再设法在朝中周旋一番,说不定能再上一层楼。
可现在,他却被困在榻上,只能眼睁睁地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楚令霄看着自己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的伤腿,心里怒意翻涌,伤腿又开始作痛。
这段日子,他一直没放弃,请了周边好些地方擅骨科的大夫来侯府,可是那些所谓名医个个都说不行。
一次次的挫败与失望给楚令霄倒了一桶又一桶冷水,让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责骂迁怒下人,下人们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屋子里的两个丫鬟全都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吭,只悄悄地瞥着楚云逸,心道:幸好有大少爷,侯爷今天看来心情还算不错。
“父亲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坐在榻边的楚云逸自信地说道。
看着与自己模样相似的长子,楚令霄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这个长子样样都像他,能文能武,是他的骄傲,一定可以为侯府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