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皮慢板还在唱着,唱到了理应堂下鼓掌喝彩的桥段,金楼里却是安静无比。
很显然今天这里被包场了,至于是被谁包了场。
恺撒仰头望向塔楼的上端,从底层到最高处,一圈又一圈的楼层上,那镂空的木屏风后花枝招展的身影倚靠在雕刻的木栏杆边上整齐地向底下这位神秘的客人投向或打量,或痴醉,或好奇的目光。
如果说女人是花,那么这个堂子里聚集簇拥的简直就是一片囊括了四季的花海,每一个爱花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心有所属。
她们是这座金楼的主人,身着的服饰跨越了过去的年代,每一层都象征着一个时期对于女性“美”的定义,散发书卷气息的旗袍,坎肩、褂襕、氅衣、云肩、裙。鬟燕尾式发式、双辫、长卷,辫发盘头,目不暇接。
“恺撒·加图索先生,您要找的人在楼上等您。”在恺撒身边,小厮打扮的人轻声说。
“你们知道我会来?”恺撒没有动,只是站在底楼那戏台边上的繁华木栏前,与那楼层上的莺莺燕燕们对望,像是在打招呼。
可能这里并不像是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这些花儿的面容上蕴含的精气神是那么的饱满,没有忧愁也没有痛苦,对待恺撒这位贵客的初见态度也那么的自然和平和。
“试图寻找我们的人,我们都会主动找上门。如若是贵客,让贵客费尽心思寻门便是我们的招待不周。若是恶客”小厮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多言。
恺撒瞥了一眼小厮,也发现这家伙是个女扮男装,似乎进了金楼开始他就没有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余男性。所以说这个堂子该是由一位女人主导话语权的地方?而他要找的人也该是一个女性?
“我要找的人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吗?”恺撒决定还是先口试探一下。
“主人家的事情,我们下面的人怎么会知晓?还请加图索先生跟我来。”小厮撩了一下拖尾的袍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恺撒默然跟在了小厮的身后顺着塔楼的楼梯向上去走,到达每一层楼的转角时,他都能见到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坐在木屏风后打量着自己,更多的花儿无忧无虑地在楼堂中玩耍,互相画眉,搭配彼此的新衣服,用白色的霜抹在同伴光洁美丽的背上,嬉戏打闹如无外人。
好像没有人真正地在意这位贵客的身份是什么,到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或者说像是今日这样的场景她们在往日见得多了,同样是神秘的贵客,独自一人前来这金楼,抱着不同却又一样重大、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秘密去堂子的顶楼与那位一叙。
足以影响世界的大事,改变格局的谋划,这一切对于这些花儿来说都毫无意义,她们只是生活在这里,做着她们应该做的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花枝招展下去,没有其他的烦恼能让她们露出愁容。
毫无疑问这里是个风尘之地,但风尘之地总是大隐隐于市,不少引得后世惊世骇俗的大事都是在这种地方秘密敲定的,大人物们藏身在红尘中,借着莺莺燕燕与花腔的戏剧将那些足以改变世界的东西化作窃窃私语。
到了金楼的顶层,这里不像是下面开阔的楼层,在这里是封闭式厢房,走到楼梯口前那小厮就停住了脚步,示意恺撒一个人独自上楼去。
“没有安保吗?就不怕我上去后做出了什么会让你们后悔放我上来的事情?”恺撒站在楼梯口问。
“贵客说笑。”小厮轻轻摇头,面对着恺撒缓缓后退直到消失在楼梯下视野的盲区。
恺撒不言语,走上了楼梯,进了那金楼唯一一层密闭的厢房,从雕花的酸枝木屏风下走过,聊起金红色的珠帘,他走入的是一个家居空间,如果金楼内的厢房主人们都是美丽的花儿,那这个房间或许叫作“闺房”更好一些?
恺撒抬头看向房间正中央,然后浑身一震,整个人动弹不得。
房间内的装潢作古,第一眼最吸引人的便是那正中的体型超大的一张“千工拔步床”,体积庞大,结构复杂,从外形看就像在架子床外面增加了一间小木屋。床下有一块木制平台,沿床长出两三尺,四角立柱镶木制围栏,有的还会在围栏上安装窗户,床前的回廊两侧安放桌凳等小型家具。
千工拔步床中的“拔步”是迈步的意思,意思是必须迈步才能上床去的意思。在古代,这样一张床需要众多人力物力耗费数年时间才能打造一张,只有巨富或者地位显赫的大官家才能使用,一般在官宦家是为千金大小姐准备的,在那些围栏窗户上雕刻象征祥瑞和平安的花鸟、纹路等图案,镶嵌养人的玉石和珍珠作为装饰。
恺撒记得以前国外的拍卖会上出现过一张红木、楠木制作的拔步床,当时成交价记得是整整400万美元,而现在这私厢中的这张床规格比拍卖会上那张更豪横,做工也更为精细,从那用料和翻新的痕迹上来看,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古物,绝非现代工艺的产品。
而现在,恺撒的目光停在这张床上并非为这张床的豪横所惊艳,作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只是一张天价的床还不足以震慑到他。
真正震慑到他的是床上侧卧躺着的,被白色纱幕遮掩的若隐若现的慵懒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