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无厘头说了这么一句,苏眉苏氏一阵错愕,照着爬上床的小脑袋就是轻微一记。
“净是瞎说。”
“不过……娘认真想了下,老蔡说的也不算错了,我儿放不下的是学堂,学堂里也没有多少童子就学,况且我儿不也头疼那些辽国先生?”
蔡鞗心下一阵哀叹,苦笑道:“娘亲,您听孩儿的,汴京绝对是个坑,今日孩儿与娘亲不被杭州认可,但日久见人心,杭州终究会认可了咱们的,一旦离开了,日后想要再在杭州立足可就难了,或许……天下虽大,再无咱们母子安身之处。”
苏眉神色陡然郑重,四大丫鬟也是一阵愕然,纷纷不解看着他。
见她们如此,蔡鞗心下更是泛苦,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办法说了出来,就算说了出来,不是被人扣了个“大逆不道”的大帽子,就是被人当作傻瓜般讥讽。无可奈何,只能将话题扯到他们如今的处境上。
“娘亲在蔡家的地位就不说了,老蔡太师当年能娶了娘亲,以孩儿想来,老蔡太师也没安了什么好心。”
“我朝远不如汉唐之时强盛,国土疆域缩减了过半,赋税却胜于前朝,这些赋税自是要由普通百姓承担,但今日赋税日渐不足以用,想要增加赋税,无非是开源节流。”
“开源,从百姓身上开源,增加百姓的赋税,以及向外拓展土地,增加缴纳赋税人丁,以此增加税源,至于节流……老蔡正在放水,想要节流是不可能了。”
官家喜欢奢华,喜爱奇花异草,花石纲虽花费颇多,但也不能不说朝廷向民间注入金钱行为。
大宋朝赋税较重,如同一桶水,朝廷每年都要取出桶里过半水源,如果只取而不注入,桶里的水只会越来越少,朝廷能够得到的赋税也会越来越少。
蔡京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前的王安石熙宁改革派也好,司马光的元祐保守派也罢,蔡京都在紧要关头,毫不犹豫的背叛了他们,蔡鞗至今也未有见到老奸巨猾的蔡京,却又不能不承认他的阴损、精明,仅看着眼前女人,就可知一二。
抬头看着苏眉许久,发现她的眼角竟有了一些褶皱,乌黑发间也有了一丝白色,小手伸出捏住一根白发……
“老寨与山里的古越蛮人争斗了一二十年,期间死伤了不知多少,双方怨气冲天,若老寨真的成了朝廷治下之民也罢,偏偏还有个‘海贼’身份,如此……在双方争斗的精疲力尽时,朝廷出兵清剿了流求‘海贼’,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又打又拉的,朝廷便可顺势收了山里蛮人的感恩戴德。”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老蔡太师自一开始就没给了娘亲退路、活路,娘亲自一开始也只是蔡家的弃子。”
苏眉一阵沉默蔡鞗苦笑叹息。
“孩儿也不想瞒着阿娘,只是有些事情太过……太过蹊跷,孩儿也不知脑袋是怎么了,好像知道些事情,一些未来发生的不祥之事,可又没有法子说了出来。”
蔡鞗小手指了指天上。
“老天爷会恼怒的。”
又是一叹。
“以娘亲的聪慧,想来是可以看到老蔡与蔡家日后所面临的凶险,人在其位,手握生杀予夺权柄时,自是风光无限,花朵娇艳妩媚,又岂有百日之红?”
“大宋朝无有打杀朝廷重臣习惯,他人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蔡家不成,不是孩儿危言耸听,是真的不成!”
想着未来发生的事情,想着蔡京被生生饿死在半道,想着自己要在金国苟延残喘,想着自己像狗一样跪着,心下就莫名生起一股愤怒与悲哀,他怎么也想不通,大宋朝只是被金国稍微碰了下,庞然大物顷刻间轰然倒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