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月间,蔡府一举吞下数十家商贾财富,吞下江南半数帛锦,用两千万贯银钱买扑一座看似荒凉岛屿,若不亲身经历,谁又能想到所有一切都是一稚子小儿所为?
外人都以为是眼前女人所作所为,经历过“调戏、杀人”之事的蔡卞,又怎能不知内中情由?
越是知晓越是心惊稚子小儿手段,可这也只是商贾、银钱之事,就算小儿手段惊世骇俗,苏眉霸道的可以逼迫官府交人,蔡卞却知道,最终获胜的也一定是朝廷,但当苏眉提到十年后的天塌地陷,本还可以强硬的老人后悔了,后悔了当日的莽撞。
看着仅数丈外的斑驳院墙,想着一年前情景,蔡卞沉默良久……
“眉娘恨卞的无情无义,不满朝廷大臣作为……”
“可……”
“若真如鞗儿所言,宋国没了,蔡府又将何去何从?”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卞老了,也不知还能活了几时,当日不是卞不愿收下了鞗,而是……”
蔡卞又是一阵苦笑摇头。
“说这些也是无用,眉娘你也不喜欢听,但鞗儿性子沉稳且不喜名利,入宫为太子伴读又有何不好?”
一直沉默的苏眉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然转头死死盯着蔡卞双眼,一脸的怒容。
“官家行事大异于以往官家,太后都能被官家生生逼迫上吊自杀,太子?没了娘亲护佑的太子?今日定王为太子,他日是不是也成了被迫自裁的可怜废太子?”
“哼!”
“眉娘不会阻止鞗儿入宫为伴读,能多学些本事自是好事,事实真是如此吗?你们是要我儿入宫做驸马!是要彻底断绝我儿未来!”
听着愤怒话语,蔡卞想要辩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无奈说道:“眉娘可以放心,但凡大兄在一日,但凡卞在一日,太子之位便不可动摇。”
又说道:“太子性懦,鞗儿不喜名利,每每深居简出,但鞗儿性子颇为刚强,最适合做君王辅佐之臣。”
看着苏眉依然冷脸不语,蔡卞陡然神色严肃。
“我朝文武有别,卞会竭力阻止朝廷与辽国为恶,可若卞失败了,真的发生了十年后的天塌地陷,朝廷需要一个统兵大将,官家需要一个绝对信任统兵大将,而那个人只能、必须是鞗儿!”
苏眉痛苦闭上了眼睛……
蔡卞需要一个年富力强大将,一个先于他人发现危机的大将,尽管此时的蔡鞗只是个稚子孩童。
蔡京需要一个可以与官家结为亲家,一个死后可以延续蔡家权势的牺牲品。
官家需要钱财,一个富可敌国的高级家奴……
……
想着府门外千余官兵,苏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满绿桃唠叨的蔡鞗又哪里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没了任何选择的权利。
恐怖伤口未有康复,胸口的伤痛时时刻刻都在消耗着蔡鞗的精力,顾亲娘讲解了半个时辰的《四书五经》,看着他昏昏沉沉模样,两女只得安静退出房门。
……
“格。”
房门轻响,苏眉静静走到床前,看着依然苍白柔和小脸,看着消瘦的儿子,鼻子一阵难忍酸楚。
“唉……”
强忍着刀割心痛,默默坐在床头,静静看着儿子发出轻微鼾声……
日头渐渐偏斜,房内渐渐黯淡……
“啊……哈……”
蔡鞗打了个大大哈哈,刚要揉擦惺忪双眼,睁眼却发现苏眉正慈爱盯着自己,不由笑了。
“娘亲几时来的,也不叫醒了孩儿……”
蔡鞗想要挣扎坐起,苏眉忙伸手将他搀扶坐起,又唯恐冻着了他,将被子向上扯了扯,为他整理了两下散乱头发,笑道:“娘亲只是来看看鞗儿,见我儿正在休息,也就没有打扰,今日课讲可有收获?”
蔡鞗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娘亲,老蔡又要闹了什么幺蛾子啊?怎么又要孩儿前往开封?”
苏眉一阵沉默……
“不全是老蔡太师,鞗儿叔父希望鞗儿前往京城。”
蔡鞗一愣,心下顿生一股不安来,说道:“二叔?为何啊?”
苏眉突然一笑,很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道:“娘亲数月前便在京城买了个大院子,就在白马寺边上,本想着将来我儿东华门唱名,总是要有个住所,今日倒也省的娘亲焦急等待,等娘亲将江南事情处置好了,娘亲与鞗儿一同回京。”
蔡鞗紧紧盯着略有闪躲的凤目……
“太子伴读也不错,鞗儿听娘亲的。”
看着闪躲目光,虽然不知道蔡卞用了怎样的手段,但看着闪躲目光,结果就已经不言自明,嘴角露出无奈与苦笑,话语却又像是在安慰着她,看的苏眉一阵心痛,想要开口劝解,张嘴数次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
蔡鞗不喜欢这种状态,低头思虑了一番后,说道:“娘亲提到二叔,想来还是因为宋辽之事,自檀渊之盟后,宋辽之间虽有些小矛盾,两国也还算是平稳、平和。”
“山林女直人兴起,宋国一旦打破了这种平稳、平衡,一旦打破了百年和平,打开了战争魔盒,整个天下再无安稳,即使最后被迫达成了和解,也绝不会再有檀渊之盟的百年和平。”
“战事一起,必须要分出个胜负来,即使没有宋辽之间纷争,北方的女直人也会打破了这种平衡,平衡一旦打破,就意味着难以预料的凶险,留在京城或许是件好事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