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图对秦向儒的印象颇深,当时引起他注意的,不但是秦家家世,还有秦向儒对鸿江船厂各工坊技艺的专注。
但若论和人交往言谈,秦向儒却是有些木讷的。
这次再见,秦向儒的木讷依旧,但论及船业制造时,他的专注中另外多了几分神采。
在鸿江船厂维修破损船只,需确定船只的损坏情况,得到双方认可后再定价,其中牵扯到的造船专业技术颇多。
确定船只破损情况这种事,当然不可能让大东家亲自去,鸿江船厂有专业做这个的管事和工人。
但管事反馈给卓远图的消息,秦向儒果然就像他之前看好的那样,在造船方面很下辛苦,已经有些理论基础。
虽然他还没实际接触过造船行业,但鸿江船厂工匠敲定三条船的损坏程度时,秦向儒已经能进行针对性的讨价还价。
秦家公子这份专业能力,让卓大官人很是遗憾了一番。
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技术工匠,但秦家声势起来之后,秦家长子就得放弃这方面的特长,需要有个世家公子的模样,不好在造船这个行当厮混了。
否则,会让书香大族的秦家颜面受损。
但秦向儒接下来的表现,却一点没朝着卓远图认为的方向而去。
确定了三条船的维修内容,再看过相应的价目表,诚运方面便提出:希望秦向儒可以带诚运的几个人,参与三条货船的维修过程。
“这个……”鸿江船厂的管事很为难。
他们没开过这个先例,不说别的,如果别家船厂弄条破船假装大修,要求全程观看维修过程,岂不是就偷学了自家的造船技艺。
造船方面的书籍历代都有,但具体造船手法,却各家有各家的长处。
所以,不但造船业,各种手工行业,都会保密自家的独特技艺。
在这种事情上,鸿江船厂的管事还是能做主的,当下便拒绝了刘启元的要求。
可架不住诚运方面的人锲而不舍的坚持。
刘启元一脸春风和煦,大谈两家关系之和睦,而且还有共同的产业,完全就是自己人,没必要见外。
具备专业素养的秦公子,则是侧重技术层面,反复强调他们并非同行,没有相同的利益纠葛,可以做些通融。
做了很多年接待工作的鸿江船厂管事,在诚运两人苦口婆心的夹击下,差点儿认为鸿江船厂和诚运南北本就是一家了。
好在醒悟的及时,但也终于撑不住,败下阵来。心惊之余,麻利的把事情交给上级管事,把麻烦交给领导定夺。
负责这一块的大管事听了下属转述,都没费这功夫,当即面见卓远图,如此这般把当时的情景讲述一遍。
卓远图很诧异,以自己的眼力,居然还看漏了这个刘启元。
挺能说啊,似乎把自家管事绕晕乎了。
顾天成和袁冬初,再加上这个刘启元,这是要横扫大河相关所有产业了吗?
“让他们过来吧,我和他们聊聊。”
卓远图的话让管事如释重负,诚运是鸿江船厂唯一有投入的产业,大东家也极为看重。
这几位咬死了不松口,还有个能说下大天的刘启元,他反正是没招了。
刘启元和秦向儒回来,和卓远图又是一番见礼客套。
几人分宾主落座,卓远图问秦向儒:“听秦公子的意思,年后你还要来通州。不知秦公子要亲自观看大修这三条船的始末?还是希望诚运的船工学些手艺?”
卓远图对这个很好奇,能不能答应诚运的要求不重要,先把这个事问清楚了才好。
秦向儒对卓远图的问话颇为诧异,他的意思已经和管事说了多次。
难道没说清楚,还有疏漏?
他很诚恳的答道:“我希望能和船厂师傅们一起维修那三条船。”
这样啊……卓远图有点冒汗,他想起来了,管事给他说过这个话。只不过,他没朝这个方向理解。
秦向儒好歹是官宦之家出身,他真打算撸起袖子,和修船的工匠们一起干活儿?
卓远图不怕秦向儒学了手艺,威胁到鸿江船厂。
鸿江船厂沿河四座分厂,下设小厂若干,其中成千上万的工匠、工人。若随便几个好手艺的工匠辞工,就能建个厂子和他分庭抗礼,他鸿江船厂早就地位不保了。
但卓远图的疑问还在:“诚运南北做的是河运行,造船事务学太多没太大用处啊。”
这就轮到刘启元给他解释了:“我们把大官人当自己人,便说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卓远图很想表示他的无语,就你家表现出的各方面战力,很有资格不知天高地厚。
问题是,这话不好往出说是不是?
刘启元一点儿没隐瞒,说了自家的打算:
诚运南北要做天下最大的河运行。若真有那一天,诚运麾下的各种货船会越来越多。相应的,维修维护方面的事务不但多,且遇到的情况也会很杂。
基于这个目标,诚运两位当家希望培养一支专业的维护队伍。
等到货船渐渐多起来后,诚运能在船只的维护保养上自成体系,延长货船的使用寿命。在应付突发事故时,诚运的船也能有足够的强度和抗冲击能力。
眼下这三条船的大修和维护比较有针对性,所以,诚运希望借此机会,把这件事做起来。
这番解释让卓远图怔了好半天。
这些家伙果然就是天生做大事的人吗?越来越多的货船在哪儿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