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浑和读书进入门户,回到那棵柳树下。
此刻这边天光,只是过去片刻。
不过此刻,大雨已经停歇。
柳浑浑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打湿,从来从容的他,如今也有些劫后余生的高兴。
在他身侧,读书人取下腰间的旧书,随便翻开一页书,上面有着极为细密的裂痕,如同一只蜘蛛在上面,结下了一张网。
若只是一页书如此,那还好说,但实际上是这卷旧书,每一页都是如此。
这些裂痕便是之前付出的代价,虽说在以后,凭借时间和无数天材地宝也能修复,只是修复之后,断然是不会像是之前那般浑然天成,道韵无缺了。
不过即便是这本命宝遭受如此重创,读书人只有些恼怒和惋惜,却没有太多别的情绪,和自己这条小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合上旧书,读书人微笑问道:“柳道长如何?”
柳浑听着读书人开口,这才缓慢的唤出那一片柳叶,之前离去之前,这一片绿叶,还翠绿无比,生机盎然,而如今再看,叶脉早就发黄,生机更是流逝许多,光是那点的生机流逝,就要让一位寿命无多的千秋境修行者感觉到惋惜不已。
柳浑看了一眼柳叶,叹道:“没有个百年光阴,几乎无法修复。”
除去这百年之外,他们两人身上的伤势,也大概需要数十年才能复原。
读书人说道:“能够活着归来,已经是不易了,这些损失之后可以想办法弥补。”
柳浑沉默不语,他突然看向读书人,脸色微变。
读书人一怔,随即苦笑,“还是小看他了。”
本来看着温和的读书人,此刻额头中间,却突然出现了一只竖眼,出现的一瞬间里面还有璀璨光芒,但很快便黯淡下来,丢失了所有灵气,一道鲜血从眼中缓缓流出,沾染面容。
读书人神情不变,伸手去擦鲜血,但此刻不管是他还是柳浑,其实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卷旧书是他的本命宝,遭受重创已经算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比那卷旧书还要重要的,其实还是它天生的这第三只灵眼。
能洞察人心,勘探万物,都靠着这只眼睛。
可如今里面灵气流失殆尽,好似一口泉眼已经干枯,这是绝对不可逆转的伤势,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便再也没有这第三只眼睛了。
柳浑愧疚道:“是我,若是我不想着去看看,我们便不会这般了。”
擦干血迹,读书人以手拂过那只眼睛,那只眼睛才缓缓消失,复归如常,做完这些,读书人才轻声道:“从前他他便是立足山巅,眼观大地,山川河流,尽在眼底,如今他已经高悬天幕,俯瞰人间,人心万颗,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他既然已经布下了这样的局,说不定就连当初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顾晚云的真血,也是他故意为之的,他早就算到有今天,即便你今日不提,我们又能逃得出去吗?”
经过这件事之后,读书人对于宁启帝,已经有了另外的认知。
柳浑沉默片刻,“相比较这么些东西,我更在意的是他最后要我们做的东西。”
最后的最后,宁启帝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叫什么都不要做?”
柳浑皱眉道:“是让我们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了,尤其是针对顾晚云那些事?还是说因为他才生出的其他想法,也不要去尝试?”
那一句什么都不要做,对这两人,也算是造成了很大的困惑。
柳浑从离开到现在,一直在想这件事,可不管怎么想,都无法想通。
他每次觉得自己发现一个点,然后想了许久,就像是在一条路上走了数步,却马上发现在道路一侧,竖着一块招牌,上面没多的,也就两个字。
“欢迎。”
柳浑因此不得不去走上另外一条路,走了许久,大概同样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等到走了好几条路之后,再在一条路上走了许久,没有发现有什么招牌之类的说法,本以为是真的自己想通了些什么,可就在自得之时,前面便徒然出现一道断崖。
已然是无路可走。
这个处境,不管是换做谁来,按理说都要灰心不已,根本再生不出别的想法。
好似他整个人,已经被宁启帝刨开,每一根骨头,每一滴鲜血,甚至于每一根毛发,都被那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将自己所有会生出的想法,会做出的抉择,全部都算到了。
想到这一点,才让柳浑吓出一身冷汗。
读书人看了一眼柳浑,淡然道:“这也是一道攻心之策,是阳谋,深思下去,自然很容易看清楚,只是我们看出来,也是他故意为之的,之后的事情,我们做出的反应,也是他算在内的。”
“按着常理这么做,我们自己要怀疑他是不是早已经在这里设下一个局,但我们若是铤而走险去做别的,又要怀疑他是不是之前故意布下迷雾,就是要引导我们如此,当我们又想一切不做的事情,或许这又在他的算计范围内。”
读书人苦笑道:“明明所有事情,最后都会有一个选择的,我们只要做出不是他算出的那个选择,便能破开稍微喘口气,但在这里思索来思索去,最后还要落在他的彀中。”
柳浑问道:“若是蒙着眼,随便一走,让事情的发展不在我们所期望的方向里来,是否就能破局了?”
读书人皱眉道:“你是要下一子,走一步无理手?”
柳浑说道:“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