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问的吗?”
宁启帝忽然温柔起来,看着顾泯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一个长辈期望的看着有些出息的晚辈。
顾泯在不知不觉转变对宁启帝的看法。
“看朕的时候,眼神不要太柔和,以免等会儿死去之前,会后悔现在的举动。”
宁启帝洒然开口,但是声音里充斥着一抹快意。
顾泯问道:“您在彼岸,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像是宁启帝这样能够来去彼岸两次的人,难道在那个地方,也就是个普通的修行者吗?
断然不可能。
“叛逃者。”宁启帝微笑道:“无耻地叛逃者。”
顾泯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个答案竟然这么简单和浅显。
“所有进入彼岸的修行者,都没有离开的资格,他们只能向前,而不能后退,若是后退,便会被说成是叛逃者。”宁启帝感慨道:“前路凶险,生机渺茫。”
“您也是害怕死亡吗?”顾泯看向宁启帝,眼里有光闪烁,充满了好奇。
死亡。
几乎所有修行者,所有人族都畏惧死亡。
因为死亡意味着消亡和分解,而越是强大的人,便越是不愿意死去,毕竟他们已经站得足够高,不管是永生的诱惑还是别的什么,都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拒绝死去。
“朕何畏死?”
宁启帝笑了笑。
这个世上还有人不怕死,当然是有的,这样的人心里往往有崇高的信仰,为了信仰自然能去死。
“朕只是不愿意死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顾泯反问道:“难道为了抵御外敌而死去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既然彼岸的那些人都是为了抗击外敌而死去的,那么对于顾泯来说,自然都是值得敬重的,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宁启帝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也在思考这件事,“朕不会否定他们的功绩,但那的确是有些无谓的死去。”
“有的人生下来便不是读书的料,但却为了许多,一辈子都埋头在书卷里,可这样的人即便一辈子都在读书,难道会有朝一日成为圣人吗?”
宁启帝看向顾泯,“朕之所以说那边的人愚蠢,是因为他们不够狠,一个个高坐云端,竟然可笑的抱着什么众生平等的说法……”
“朕只是在逼迫他们做出改变,好让这个千万年都没有变过的地方,有些生机。”
顾泯能够听得出来,如今的宁启帝很生气,他的语调在不断的起伏,就像是一片片高低不同的丘陵一般。
顾泯想了想,然后说道:“或许您是对的,但又或许是错的。”
宁启帝看向他,“但你再没有那么强大之前,很难得到真正的超脱,即便朕不看着你一步步前行,也会有旁人。”
到了这会儿,顾泯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在那些真正强大的人们眼里,天地都只是一局棋,人人都是上面的棋子,不喜便可以抹杀,便可以舍弃,他如何能够例外?
即便他想要反抗,也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才行。
“朕为你争取了时间。”
宁启帝看着顾泯,这位千古一帝眼里有了些赞赏,“与其说是朕,倒不如说是你自己,你以往的表现,让朕为你在彼岸争取到了生机。”
他说得很坦荡,没有太多隐瞒,而且顾泯能够听得出来,那些话并不是什么假话,而是十分真心实意的真话。
“谢谢您。”
顾泯认真答谢。
到了这个时候,他明白了一些东西,虽说心里有些隔阂,但更多的,却已经释然。
这位千年前的老祖宗,虽说在最开始对顾泯,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一度想要将他的血肉吃下肚去,但是总归没有立即抹杀他。
其实在那个时候开始,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顾泯能够活这么久,都是因为他自己足够努力。
其实在那个时候,顾泯何尝不是已经更改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真正的超脱,却没那么容易得到。
换句话说,越是强大的人,便越不想天穹之上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大祁皇帝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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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太史令的彀中之后,即便是知道那么凶险,也要为了自在将那太史令拖入深渊。
虽然,真正的眼睛从来都不是太史令,而是宁启帝。
但追求自在,恐怕是那样伟大的人物,也会一直孜孜以求的东西。
宁启帝忽然停下来,看向顾泯,神情又柔和了一些,随即说道:“你去过千丈山的彼岸观。”
顾泯点点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他境界还很低,进入那里之后,好似见到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个地方被朕毁去了。”
宁启帝说出一件让顾泯震惊不已的事情。
那座不知道多久便存在的道观,竟然被眼前的这个千古一帝毁去了。
“为什么?”
“因为朕要做一件大事。”
宁启帝感慨道:“朕如今站在两条路前,还未往前,决定朕要走哪条路,还得看你。”
顾泯皱起眉头。
顾泯今日能够活下来,宁启帝便会走上那条他后来想出的新路来,如果顾泯不能活下来,那么宁启帝便会走在另外一条路上,真正和彼岸背道而驰。
他对那道观里的道人说过,他给彼岸最后,只留下了最后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