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醒了。
她还很虚弱,太医正在小心翼翼上前,准备给她号脉。
高太后感觉到身体的难受,看向周和道:“扶我起来。”
周和小步上前,拖着高太后的双肩,却觉得非常的沉,扶不起来。
高太后在用力,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力气,,闷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太医连忙道:“娘娘,您大病未愈,切莫乱动。”
高太后头上有丝丝细汗,她感觉着身体的乏力,喘匀了几分,看着太医上前给她号脉。
太医神情肃谨,十分认真。
高太后在感受着身体,她觉得极其疲惫,头昏脑涨,半点力气用不上,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
等了一阵,她盯住太医,道:“你老实说,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医号的差不多了,收回手,谨慎的道:“娘娘放心,就是小病,休息半个月就好了。”
高太后没有信他的话,因为她感觉到这一次与上次不一样!
“说实话!”高太后声音厉色了一分。
周和听着,心头一跳,不安的看向太医。
太医又仔细思考了一阵,道:“娘娘身体确实没有大碍。”
高太后审视了他许久,道:“你下去吧。”
太医连忙抬手,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高太后默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瞥向周和道:“说吧。”
周和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门外站着的禁卫,上前一步,在高太后耳边低声说起来。
高太后听着,神情不断变幻,目中厉芒跳动,苍白的脸上晦涩难明。
周和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而后恭谨忐忑的立在床边。
过了好半天,高太后拧着眉头,淡淡道:“扶我起来。”
周和连忙上前,两人合力,好不容易将高太后扶起来,倚靠在床框上。
周和让人取来水与毛巾,给高太后擦着头上的冷汗。
高太后神情渐渐平静,双眼漠然的看着对面的白色幔帐。
周和不敢猜测高太后心底在想什么,但他确实慌了。
官家已经掌控了整个开封城,宫里刚刚清洗了一遍,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而喻。
那,太皇太后会撤帘吗?如果不撤,到了这个地步,官家还能忍得住吗?双方要是都不忍了,会发生什么?
周和突然浑身一颤,后背阵阵发凉。
高太后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道:“害怕了?”
周和连忙躬身,掩饰不住的颤栗着道:“娘娘。”
高太后面无表情的审视他片刻,道:“去吧,将官家请过来,我也想问问,他就这么着急吗?”
周和噗通一声跪下,近乎哭腔的道:“娘娘,不可啊!”
高太后看着他的表情,冷哼一声,道:“去,再让吕大防候着。”
周和不敢再多说,应着急匆匆出去。
赵煦在正殿已经等了很久,看着周和进来,面上不动,心里依旧在思索着,组织着措辞。
周和来到赵煦近前,以前所未有的恭谨之色,道:“官家,娘娘请您过去。”
赵煦微微点头,心底沉着一口气。站起来,走向高太后寝宫。
周和将赵煦送到高太后寝宫,不安的看了眼,又回头吩咐人去请吕大防。
赵煦一步步走近,心神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摊牌的时刻到了!
高太后坐在床头,偏爱头看着走近的赵煦,没有任何表情,双眼里一片漠色。
赵煦来到床前,看着高太后的神色,微笑道:“祖母醒了,可好了些?”
高太后看着赵煦,眼神泛起冷色,道:“还记得我是你祖母?天下有孙子这样对待他的祖母的吗?”
赵煦本来准备了很多话,但见着高太后的神情,索性放弃了那些弯弯绕绕,直接道:“祖母指的是什么?是我亲政的事情吗?”
这件事,高太后不占理,赵煦早该亲政,是高太后霸占权力不放,不肯撤帘还政。
高太后冷哼一声,盯着他的双眼道:“当年王安石弄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朝野沸荡,人心惶惶。你父皇虽然后来醒悟,但造成的后果,到现在都没办法抚平!可以说,现在大部分的情况,全是那个时候来的!我决不允许你再走那条路!”
赵煦知道高太后反对变法改革的守旧态度强硬,只想‘祖宗之法’。
赵煦道:“时易世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改变是这个世界的永恒的主题。”
周和就站在不远处,缩着脖子,身体止不住的微微发颤,头是半点都不敢抬。
高太后盯着赵煦,厉声道:“我若不准呢?你还准备弑杀我这个祖母,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吗?”
赵煦没有纠缠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道:“三司衙门的事只是冰山一角,全国范围内有多少,祖母心里应该有数。今天,吕大防告假,朝廷基本瘫痪,环庆路那边催饷的公文已经有二十多道。祖母非要等着有一天北方异族带着大军杀到开封,才肯有所振作吗?”
高太后苍白的脸上铁青,道:“我若是不准,你要怎么做?”
赵煦心里暗自摇头,果然是说不通啊。
赵煦双眼坚定,看着高太后道:“我想试试。”
平平淡淡的话语——坚如磐石!
高太后听出了赵煦话语里的不可动摇,神色有些难看。
赵煦不动,与她对视。
赵煦不是一个遇事躲避的人,到了这个关头,他半步都不会退!
两人不知道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