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下。
在越来越多人的围聚下,穿着礼部与国子监官服的官员,端着厚厚的黄纸慢慢走过来,在禁卫的保护下,开始刷墙,准备贴榜。
人群顿时拥挤起来,不断向前。
禁卫连忙阻拦,接二连三的吆喝,保护礼部与国子监的官员。
在不远处的茶楼,李清臣与沈括对坐,看着他们的手下开始张榜。
这应该算是他们工作的最后的收尾,张榜之后,没有什么幺蛾子,意味着今年恩科,他们最后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沈括环顾着不远处的人群,感慨道:“不管怎么变,这个科举,是最能牵动人心的。”
“也不乏铮铮铁骨之辈,不屈于外物。”李清臣淡淡说道,语气中都是鄙夷不屑。
沈括听着,暗自摇头,没有接话。
两人话音刚落,不远处就突然爆发了各种大喝大叫声。
李清臣目光扫视着那些人,面无表情的喝茶。
沈括转着头,心里暗思:又是一代人。
他是从科举走过来的人,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进士,也看过了一个又一个相公,朝廷风风雨雨几十年,六十多的沈括,见了太多大场面,名场面。
果然,他又见到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我中了!我中了!”
人群中,突然间有个中年人跳了起来,呼天抢地的大喊,喊叫声中,顺手将衣服给脱了下来,向天上抛去。
来看榜的还有不少姑娘与大小娘子,见状纷纷尖叫,扭头就跑。
迅速有衙役跑过来,将这个人给叉走。
这个的声音未消,人群中又是一阵紊乱。
在吵闹声中,衙役跑过去,看到了一个人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不断抽搐,连忙抬走,高声喊着郎中。
“二十六,我是二十六,哈哈哈……”
有一个挤进去的年轻人突然大叫,激动无比的转身往回跑。
他话音未落,十几个中年人蜂拥而来,拉着他就急声问起来。
“你婚配了吗?哪里人士?”
“我有女儿,彩礼千贯,再送你们一个大宅子,仆从二十……”
“跟我走跟我走,我女儿貌如天仙,绝对是你的良配!”
这个人都傻了,被一群人拉拉扯扯的带走了。
李清臣看着直摇头,道:“你盯着吧,我回衙门看看。”
沈括点头,道:“应该无大事。”
李清臣也这么想的,他衙门事情还很多,看几眼就够了。
而此时,原本希冀着不中的那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中了三甲。
他们的心情无法形容,说不想中,其实是渴望中,可真中了又忧心忡忡,反反复复,难以定心。
一家人相互对视,个个表情都十分复杂。
马车里,贵妇人也听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她家二郎中了二甲第九。
疑似官家的中年人站在马车旁,静静立着。
马车里一片安静,中年人知道,他家大娘子怕是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现在朝野对‘新党’的反感程度前所未有,抵制这一次的恩科是甚嚣尘上,参与这次恩科的会成为过街老鼠!
许久之后,贵妇人冷漠的声音响起:“将他抓回来,即刻送往苏州府,关在府里,不准他外出,对外就说去江南养病,外人一律不准他见。”
“是。”中年人平静的应着。
另一边,李纲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没有什么颓然,倒是松了口气。
他确实没有抱着中第的心思,看到确实没中,也算了了心事。
“还是回老家,潜心读书吧。”
李纲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思忖。
他父亲常年奔走,先是跟着吕惠卿打仗,后来调去做什么安抚使,而后入京,没半年又出京。
父子相聚的日子,着实不多。
他的老家在无锡县,离江南西路不多远。
他这么说,其实是想他父亲李夔了。
李纲这边刚走,毕渐就出现在城墙下。
他的名字异常的夺目,因为是在第一个。
他看着怔怔出神,哪怕心里有所预计,但看到了,心头还是惊喜与震惊交错,来来回回,令他无法安宁。
好一阵子,他才恢复镇定,轻声自语道:“岑鑲第二,孟唐第三……”
他又将二甲,三甲看了一遍,见到了不少熟人,暗自点头:‘倒是没有太过刻意。’
他从这些中第名单中看出来了,朝廷并没有完全将一些人排除在外,包括顽固的‘旧党’门第。
一些人的姓就足够让毕渐知道他们出自哪门哪户了。
他看了一会儿,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要去几个衙门,耽误不得。
皇家票号。
朱浅珍站在门前,看着一匹红色打马,打马放鞭的缓慢穿过,同时信使高声大喝。
“恭贺李府三郎讳钧高中二甲三十二!”
鞭炮声噼里啪啦,马蹄声阵阵,不知道引来了多少羡慕的目光以及议论声。
朱浅珍并不知道这李均是谁,哪一家,并不影响他高兴,与身后一同看热闹的伙计们道:“我们家那个就是功课不认真,等我回去,得好好督促一下,看着人家孩子登科,着实令我羡慕……”
他身后一个跟了他十几年的伙计,笑着道:“掌柜的,不是我打击您,就您那三位公子,做生意都是好手,可要是正经写字,握笔都费力,怕是童试都过不去……”
朱浅珍长长叹了口气,道:“都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