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不意外,道:“可以。”
章惇静静的审视苏颂片刻,道:“第三,咨政院的权力,要得到限制,不可肆意扩张。”
咨政院现在的前景是不明朗的。
在章惇与赵煦的再三交谈中,虽然赵煦没有明说,可章惇能深刻感觉到。这个‘咨政院’将来的权力会得到不断的扩大,扩大到辖制政事堂的地步!
这是‘新制衡’。
这种制衡,是朝局平稳,是为制衡权臣,也是为了制衡‘新党’。
章惇对于赵煦这个手段并不意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不是权臣,也没想过做权臣,制衡他,制衡政事堂或者朝廷,制衡‘新党’都可以。
但他担心,这个‘咨政院’短时间内,会成为新的党争的导火索以及战场。
长期,可能会酝酿出更大的权臣来。
‘咨政院’的权力目前就很大,随着不断发展,会不断的扩大,那时,或许会成为脱缰野马,无可制约。
苏颂倒是能理解章惇的担忧,却没想到,章惇的三个要求,居然会是这个。
有些简单。
“我还以为,你会要求,咨政院事事先向政事堂通报?看来,你对自身认识的很清醒,没有失去理智。”
苏颂看着章惇的说道。
以章惇大相公的地位,大宋立国未有,加上作为‘新党’魁首,把持朝政,兄弟又是枢密使,掌握兵权。
完全可以说,章惇是中原王朝有史以来,最大的权臣之一了。
若非大宋国情之下,没多少人真的认为章惇会大逆不道的企图谋反,否则必然早就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了。
章惇道:“我很清醒,我也希望苏相公能很清醒。咨政院要有规矩,不可胡来。若苏相公到京之后,咨政院混乱不堪,惹出祸端来,我会力主赶人。”
咨政院除了能够辖制政事堂,还有诸多特权。比如,御史台,刑部不能肆意调查,抓捕咨政院咨政,需要得到咨政院的同意,否则全数无效,还会追究调查者的责任。
是以,明面上,章惇能做到的,也就是赶人。
章惇要是赶人,没几个人能留在开封城。
苏颂沉吟一阵,道:“你应当很清楚,官家不会允许政事堂与咨政院一团和气。咨政院的出现,就是要制衡政事堂,尤其是政务。你推行的很多政务,官家不满意,又不好说出口。在以往,他会迂回提醒,或者执意推动。这是你与官家矛盾越来越多的原因之一。咨政院,会缓和你与官家的紧张关系,你应当心知肚明。对于咨政院,我希望大相公,有大相公的心胸与气度。”
想要在开封府立足,尤其是苏颂这样的旧党大佬,没有章惇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苏颂对自身有清醒的认识,与章惇的话,算是肺腑之言了。
章惇不满意,剑眉竖起,道:“‘绍圣新政’是射出去的箭,绝无回头的道理,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挠。如果咨政院与政事堂起了冲突,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手软。我不是安石相公,我们吃足了教训,不会再给你们一丝一毫的机会。”
‘元祐更化’,对‘新党’的打击近乎是致命的,对章惇,蔡卞等人来说,是极其深刻的教训,是以,‘新党’归来,对‘旧党’的清算,也是狠辣异常。
苏颂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当初也不同意元祐初全面废除‘新法’,现在也不会要求朝廷改弦易辙。但,箭不可以回头,可以慢一点,也可以转弯,不是明知有错,还一条路走到黑。我希望大相公拿出心胸与气魄来,对于‘绍圣新政’推行中出现的问题,可以否定,允许纠正。”
章惇直视着他,道:“朝廷必须是团结的,即便是纠偏,也是内部,不是相互弹劾,攻讦,构陷,继而党同伐异,争斗不休。这是官家定下的规矩。”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咨政院有咨政院的规矩,”
苏颂平静相对,道:“我们都应当在规矩内行事,只要大家都受规矩,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章惇剑眉如剑,道:“你们会守规矩吗?”
苏颂神色动了动,反而没有说话。
‘新旧’各有问题,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可在人品问题上,不得不说,‘新党’的人品,更好一些。
尤其是王安石,章惇,蔡卞等人,在元丰年间那般激烈的斗争中,纵然有无人数给王安石捏造种种污蔑之词,可没有一点实证。
反倒是‘旧党’,在针对‘新党’是无所不用其极,人品卑劣之人无数。
不说以前,吕大防等人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证。
与章惇对话,不是什么辩论。两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不会逞口舌之利,胡搅蛮缠。
章惇见苏颂不说话,剑眉慢慢松下来,道:“咨政院的规矩,需要与政事堂会同六部仔细商讨而定。咨政院今年筹备,明年揭牌。”
面对强势的章惇,苏颂本就无心争斗,默默一阵,道:“我会尽全力约束咨政院,我希望大相公,也能尽权力约束党羽。如果总是到御前打官司,对大相公没有好处。”
章惇道:“再坐一会儿,我们就进城,进宫面见官家。”
两人这算是谈妥了,政事堂与咨政院有了无形界限。
苏颂默默没有说话,拿起冷了的茶杯喝茶。
章惇亲自出迎,罕见的说了这么多。很显然,他对‘咨政院’十分警惕,警惕到亲自出面。
还没入开封城就来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