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站在原地,看着政事堂方向,眼神笑着,暗道:任你是这一潭死水,我也能给你搅浑了!
相信今天这一遭,一定会给朝野带来不小的冲击!
皇宫内外,都在关注着垂拱殿偏殿的一举一动。毕竟赵煦逼得韩忠彦shī_jìn,将他送回老家。所有人都担心,赵煦会用同样或者类似的手段,对付宰执吕大防。
慈宁殿。
周和一直派人盯着,事无巨细都来汇报。
等吕大防完好无损的出了垂拱殿,回到政事堂,周和这才松口气,来到高太后身前,将前前后后禀报给高太后听。
最后,周和带着一点笑意的道:“娘娘,官家还是有分寸的,未有出格之举。最后还是官家扶着吕相公出来,十分的恭敬,几乎送到政事堂,不曾怠慢。”
高太后看着门外,良久的轻叹一声,道:“糊涂啊。”
周和一怔,琢磨着‘糊涂’二字,猜测高太后说的是赵煦,陪着笑道:“官家虽然做的有些过了,到底还是表达了亲近,娘娘应该高兴才是。”
高太后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吕相公这是出了昏招啊。”
周和不解,但没用多久,他就知道了,因为宫里关于赵煦与吕大防这顿饭的讨论越来越多。
……
在宫里的一条走廊里,三个宫女端着盘子一边走着一边闲聊。
“青儿,外面说的是真的吗?吕相公真的听不到了?”
“嘘,是真的。我当时就在送菜,官家很大声音说话,吕相公都要反应好一会儿。”
“要我说也不奇怪,吕相公七十多岁了,耳背很正常。”
“可不止,吕相公中途还睡着了,官家与二位苏相公说话都听不见。”
“啊,这样了吗?那还怎么处理政务啊?”
“这个谁知道,反正挺严重了……”
御膳房内,几个黄门也在说着这事。
“胡耀,你之前在垂拱殿试菜,想必在场吧?快跟我们说说,吕相公真的走路都不行了吗?”
“这个我知道,我看到吕相公出了偏殿,是官家一路扶着的,吕相公摇摇晃晃,就差一点要摔倒,还是官家拉回来的。”
“真是这样吗?那吕相公不会有事情吧,毕竟七十多岁的人,说死可不就死了……”
“闭嘴,胡说八道!”
“是是,掌嘴掌嘴……”
“不过,吕相公确实有些不大对劲,官家问他胃口怎么样,他居然回答是皇佑年的进士,完全听不清官家在问什么了。”
“这,那吕相公在政事堂也这样吗?”
“这个不清楚,这顿饭我就没看到官家与吕相公正式的‘请益’,吕相公从头到尾就吃了一口,然后就是在昏睡……”
皇宫里最闲的就是嘴了,很快就传到了周和耳朵里。
周和面色发紧,情知这里面的问题,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暗叹一句:官家手段高明。
而此时,这些事情在宫外也不断发酵,并且不断地演绎。
从最开始的吕大防‘耳背’、‘昏睡’、‘无法交流’演变成了‘顷刻三遗屎’、‘昏迷不醒,太医救回’、‘自知天不假年,欲告老还乡’、‘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等等。
政事堂里的吕大防与苏辙,苏颂三人对坐,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变化。
并且宫外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十几波人,名义上是来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来打探吕大防身体状况的。
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家人,真要是不行了,作为统帅三省六部的宰执,朝廷肯定要大地震,得提前摸清路数。
在宫外的各个衙门的官员,尤其是中高层,一个个浮想联翩,心思暗动。
真要是‘六十而致’,那京城内外肯定要空出非常多的位置!
一些声音终究是按压不住的,茶馆酒肆,舞榭歌台,慢慢的都在谈论吕相公年老体衰,耳聋眼瞎,不能视事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傍晚,本来还挺热闹的皇宫,忽然有些诡异的安静下来。哪怕因为赵煦要立后,异常热闹的后宫,人声鼎沸悄然转变为窃窃私语。
政事堂里,就更加安静了。
秦炳看着吕大防紧闭着的值房,脖子发冷,猛的一缩,悄悄坐回他的案桌。
房间内,三相的吕大防,苏颂,苏辙三人全部都不说话,气氛相当压抑。
苏辙看着吕大防,犹豫再三还是缄口不言。
吕大防其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外面的谣言愈演愈烈,俨然是吕大防将要不行,准备后事模样。
吕大防在官家面前装耳背,宫外又谣言纷飞,这种情况下,吕大防,是不是应该……致仕?
还是不顾老脸,继续赖着不走?
苏颂更不想说话了,他算是见识到了赵煦的厉害,这借力打力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只是几句话就将吕大防逼到了这种境地。
这可比让韩忠彦shī_jìn厉害,韩忠彦只是走人,还不算影响大局。而今动摇了吕大防的宰执威信与地位,这才是给朝野巨大的冲击,是狠招!
他已经可以预计,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摩拳擦掌的揣摩奏本,怎么请吕大防致仕,甚至是要求官家亲政!
三人沉默了许久,还是苏辙开了口,道:“宰辅,我们去见太皇太后吧。”
现在,也只有高太后才能有办法挽回局势。
吕大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抬起厚重的眼皮扫过身前两人,声音如以往一样平静,镇定,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