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虽然足不出户,但该了解的事情,一点没少。
小皇帝亲政,报复以往,‘新党’再来,清算‘旧党’,这桩桩件件,作为元祐五年才致仕的人,哪里能不关注,毕竟,文彦博也是‘旧党’大佬,怎么可能少的了清算?
文彦博听着文及甫的话,默默放下书,枯瘦至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文及甫躬着身,神色凝重。
他很清楚他的老父亲,他要是说得多一点就可能被猜到全部。
文彦博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书,慢吞吞的道:“朱浅珍……叫他来见我吧。”
文及甫还是有些担心,道:“父亲,这朱浅珍应当是官家的人,儿子有些担心。”
文彦博抬头看向他,道:“让他们都回来吧,拿了多少,准备好单子。另外,捆一些人。”
文及甫明白文彦博的意思,躬着身道:“是。儿子这就,缓缓站起来,拄着拐杖,放到后门的书柜上。
他一站起来,这才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十分瘦小的老者,如同一个衣架,衣服都是挂在身上。
他动作很慢,挪动的十分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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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去后,他坐在椅子上,老脸没有表情,凸起的双眼似乎有愤怒之色。
文及甫安排好,来到门口,看着颇有些恭谨之态,站在台阶之下的朱浅珍,神情微变,旋即就大笑着,快步走出门槛,抬手道:“国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朱浅珍根本不认识文及甫,一脸客气的抬手道:“朱某匆忙来访,还望勿见怪。”
文及甫一把拉住朱浅珍的手,就往上面走,道:“是我门下不长眼,认不得国舅,待会儿我一定自罚三杯赔罪。对了,我是文及甫,文家的老六,国舅叫我文老六就行……”
朱浅珍连忙抽回手,惊讶的抬手道:“是文侍郎,朱某真是眼拙……”
文及甫一把又拉住朱浅珍的手,另一只手摆手道:“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是文老六,快进来,我已经派人通知父亲了,想必父亲已经在等着了。”
说到这里,他盯住脚步,神色感叹的道:“家父年纪大了,这两年都不能自己走路,不能出迎国舅,还请见谅。”
朱浅珍受宠若惊,连连的道:“不敢不敢,朱某何德何能,敢劳驾文相公,快请带路,我这就去拜见他老人家。”
文及甫呵呵一笑,道:“家父想必也已经等急了,国舅随我来……”
他话音未落,一个中年人快不过来,怒气冲冲的道:“父亲,我查问了,有几个混小子在开封乱来,我已经派人去抓了。是我房里的,我管教不严,有违您与祖父的教诲,请您责罚!”
说着,中年人一脸怒恨,又充满委屈的直接跪在地上。
文及甫一怔,忽然一脚踹过去,冷哼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在说!”
中年人这才仿佛看见朱浅珍,慌忙站起来,十分有礼的抬手道:“让贵客见笑了。”
朱浅珍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笑呵呵的道:“不瞒文侍郎,朱某在京城还认识一些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与我说,我或许能帮上忙。”
文及甫一摆手,拉着朱浅珍往前走,道:“都是些混小子,要是他们真惹了事情,或者惹了什么大人物,我亲自拿人,困着他们进京传家,绝容不下作奸犯科之人。不说这些了,国舅随我来,家父已经在等着了。”
朱浅珍笑着,余光瞥了眼那中年人,他隐约在画像上见过,似乎也是出入皇家票号的分号。
‘这是先发制人,还是给我的下马威?’
朱浅珍脸上带笑,心头异常警惕。文家不是一般人家,文彦博更不是一般人,他决不可掉以轻心!
文及甫一路上都在观察着朱浅珍,见他一直笑脸相迎,心里也暗自惊醒:果然是来者不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朱浅珍只是为了文家在皇家票号身上做的文章,无非是‘钱粮’二字,这都好说。但要是冲着文家来的,那麻烦就大了。
文家在朝的已经寥寥无几,别看他父亲文彦博致仕才两三年,可朝局已经大变,文彦博的威望再高,也挡不住章惇等人的清算!
两人各怀心思,说笑着来到了小楼前。
朱浅珍一路上都在打量,发现哪怕是文家的下人,穿着都堪比官吏,存在‘僭越’。
当然,这种‘僭越’早就形同虚设,没人会计较。
这里的房屋布局十分的考究,很多花草树木连朱浅珍都没见过,怕是都没听过。
朱浅珍暗自记着,同时思考着与文彦博见面后的交锋。
文及甫领着朱浅珍来到书房,推门而入,朗笑着道:“父亲,朱国舅我给您请来了。朱国舅,快请。”
朱浅珍进来,就看到一个枯瘦老者倚靠在椅子上,双眼凸起,神态富饶,精神矍铄,嘴角带笑的看着门口。
朱浅珍连忙快了两步,笑呵呵的道:“文相公,朱浅珍有礼了。”
文彦博有些艰难的坐起来,认真打量几眼,露出笑容,道:“我记得你,在先帝的宴席,见过。”
朱浅珍直起身,笑道:“文相公风采依旧,当年不知多少人以您为榜样,朱浅珍能有幸拜会,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文彦博笑呵呵了几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文及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倒茶,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