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福当年良田多,家里也置办了许多竹簟,一时间倒是不用担心晒谷子的竹簟不够用。
只是晒场就那么大一片地方,家家户户都要用,竟是不够使了。
等到日头高升,孙氏忽气冲冲的奔了回来,将肩上扛着的木耙子一扔,就开始骂骂咧咧的。
郑大福眉头一皱,“你又在叨咕啥呢?好好的谁又给你气受了?”
孙氏瞥了来帮忙的郑二福父子两,嘟囔了两声,继续骂骂咧咧,却让人听不清她究竟在骂些什么。
李氏落在后面,一进门就笑着说道:“二叔二婶真有福气,那李三郎书读得好,又一表人才,还半点不娇气,竟是一大早就来帮忙干活了。”
郑二福越发的红光满面,对这个孙女婿真是满意得不得了,“是个好后生。他自己家不种田地,书院里一放假就来咱家帮忙,眼见着下雨了田里等不得,更是叫了一群好后生来,一天就把咱家剩下的粮食都给收了回来。”
老泰山郑丰庆也赞誉有加,“刮风下雨的,担心他路上不安全,让他别来,他也不听,仍是每日天刚亮就过来了。”
李氏扯着嘴角笑了两声,“这还不是因为稀罕云蔓?我方才瞧见他还带了个人一起,看着很是面善,应该是他的兄弟,又赶了两辆大车。”
“哦?”郑二福愣了下,随之点头说道,“原先有说起那么多湿谷子都不够地方曝晒的,他便说他可以在镇上找几个场地,等天晴了就来运谷子。今儿可不就天晴了嘛!”
郑二福说得眉开眼笑,心情舒畅,郑大福却越听越没滋味。
想想自己的大女婿,这么多年了,也就过年的时候偶尔前来,农忙时节更是连问候一声都不曾有,还没他去镇上见他的次数多。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谁家的女婿三天两头的往岳家跑?
可现在跟李三郎比起来,这差距立马就出来了。
而且,李三郎还是个秀才呢。
且据说,他这个秀才还能每个月从官府领取粮食和银子,很是不少。
郑大福的视线在院子里一扫,忽然眉头一皱,问孙氏:“玉莲呢?她又躲哪去了?”
孙氏一翻眼皮,“晒场上不得有人看着啊?被谁偷抓两把,被鸟啄上几口,该少多少粮食去?”
郑丰谷忽然看了眼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的云萝,意外灵光的想起了那天小闺女说的,玉莲似乎对李三郎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毕竟,她可从不是这么勤快的人,偏偏李三郎还正好来了白水村。
不禁看着老父老母欲言又止。
只他从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此时有心想说些什么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又担心说得太多反而坏了小妹的名声。
郑玉莲此时还真的在纠缠李三郎。
她本不是勤劳的人,又是在太阳底下,晒谷场上,若在往日,她早就找了借口躲回家中。
太阳太大会被晒黑,粉尘太多呛得慌,碎稻叶芒刺太多浑身发痒……
用心去找,躲懒的理由总是多种多样的。
偏她今日在晒场上见到了李三郎。
他们都说李三郎长得不大好看,太黑了。她就觉得那些人太浅薄,只盯着李三郎太黑,难道都没发现除了有点黑之外,他的五官其实长得十分俊俏吗?
而且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还是那个禀生什么的,官府都要给他发银子和粮食,比她大哥还厉害!
郑云蔓那个一家子都是泥地里刨坑的乡下丫头怎么配得上他?
孙氏还当宝贝闺女懂事了,又心疼得不得了。却哪里晓得她一转身,郑玉莲就撒丫子朝李三郎奔了过去。
彼时,李三郎正拿着木耙子将竹簟上的一堆堆湿谷子推开、摊平,忽然冲出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直往他身上贴,吓得他差点没抡起耙子就抽过去。
真是又惊又怒。
慌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这才看清了郑玉莲。
身为郑云蔓的未婚夫,他自然认识隔房大爷爷家的小姑,尤其这个小姑还曾不止一次的纠缠于他。
李三郎只觉得越发羞恼不已,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姑娘!
连忙又后退了几步,并将耙子握在身前挡住郑玉莲的继续靠近,才说:“原来是小姑,您有事?”
郑玉莲却丝毫察觉不到李三郎对她的躲避,想要靠近又被耙子挡了路,便扭着手指含羞带怯的嗔了他一眼。
李三郎霎时汗毛倒竖。
“三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云蔓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来干这些粗活?真是太不体贴了!”
李三郎心中恼怒,但眼下晒场里吵吵闹闹的都是人,郑玉莲毕竟是长辈,他又是未过门的女婿,他若无礼,丢脸的却是云蔓家。
偏偏郑玉莲还在锲而不舍的贴上来,竟是半点不顾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羞耻为何物?
李三郎用耙子挡着她的贴近,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终于,虎头冲了过来,抓着耙子的木柄就往前用力一推,郑玉莲顿时“哎呦”一声往后退了出去。
虎头挺着身板儿眉毛倒竖,冲着郑玉莲便嚷道:“你瞎了眼啊,往我家的簟上踩!”
他虽有时候不大讲理,但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嚷嚷,嚷出来了,不仅郑玉莲没脸,他姐夫和姐姐甚至他全家人都要跟着丢脸,小萝也要被她连累。
只是这郑玉莲实在可恼,每次见到他姐夫都跟苍蝇见了……呸!
什么破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