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在祁阳县停留了很久,从三月初到四月下旬,近乎两个月的时间。
等她终于要启程离开的时候,新的报纸都送来了三期,报馆在冀北的第一个据点也安置完毕。走出城外,土地依然干燥,河流中积蓄的水并不多,但大地已然焕发生机,玉米秆子也长到了大腿那么高。
乌来福送他们到十里亭,拉着文彬很是依依不舍,“今日一别,相见无期,下次见面你我恐怕就是同僚了。”
文彬抿嘴一笑,说:“谷阳县与长乐县相邻,往来十分方便,等大人何时回乡探亲,学生必定登门拜访,到时候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乌来福摸了下眼睛,说道:“两地相隔这样遥远,路途不易,也不晓得要等到啥时候才有机会回乡。你年岁还小,不必着急科考,很该跟着郡主多走些地方,以后先生们虽也会带你们外出游学,却很难走得这样远。”
毕竟游学是要花钱的,且是大笔大笔的银子,一般人家根本就撑不起这样的花费。
就算花得起这个钱,也很少有先生能如安宁郡主这般,直接把文彬塞进县衙里接触民生和处理政事。
乌来福看着这个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少年,都忍不住有点嫉妒。
本是乡下穷小子,却因为父母捡到了卫家的郡主,精心养育一场,这一家人在整个江南道的地位都超然了。
果然,人还是应该善良一些,多做好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报就来了。
文彬朝他拱手一揖,“谢大人提点,学生记下了。”
云萝见他们话别得差不多了,就说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启程了,乌大人就此留步。”
车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十里亭,郑嘟嘟趴在马车窗户上朝外面送别的乌来福等人挥手,等到走远了才往后坐稳了些,又羡慕的看着骑马而行的云萝,问道:“三姐,我们这就要去京城了吗?京城远不远?还要走多久?京城好玩吗?”
云萝策马走在旁边,伸手把他的脑袋往窗户里面推了下,说:“不远了,若是走得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到京城过端午节。”
他就扳着手指数了数,还转头问马车里坐他旁边抓着他腰带的哥哥,“哥哥,啥时候端午节?”
“五月初五。”
郑嘟嘟觉得哥哥的回答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但是回答得又好像没有错,不禁鼓起了腮帮子,脸上有一瞬的茫然。
所以,现在离端午还有多少天?
文彬也凑到窗户边上,好奇的问道:“三姐,京城里是怎样过端午节的?”
云萝想了下,“无非就是挂艾草,吃粽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大彧月报》上曾有一期报道了端午佳节,皇上出宫与民同乐,亲自主持赛龙舟,西镜湖上彩旗招摇、锣鼓喧天,今年还有吗?”
“若无意外,这似乎是一个固定的节目。为了拔得头筹,那些官宦勋贵们有的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定制龙舟,演练划船。”
小兄弟俩的眼睛顿时都亮了,他们还不曾见过赛龙舟呢。
庆安镇地方小,端午就是赶集,几乎从没有过组织赛龙舟这种大型活动,县上倒是有,但文彬也不过前年院试后才入县学,年纪又小,去年端午放假就直接在家里度过。
罗桥忽然凑了过来,说道:“西镜湖广阔水也深,参与龙舟的都是十四岁往上的郎君,不被允许到湖上参赛的年幼郎君在看了上午的龙舟赛后就会汇聚到西镜湖北面的浅湾。那浅湾宽二十丈有余,水最深处也只到成年人的胸口,又有各家小厮侍从把守着,倒是很适合小郎君们玩耍。”
对上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云萝默了下,道:“要是受得住颠簸,我们就加快速度,尽早抵达京城,到时候我帮你们找几个小伙伴一起去赛舟?”
两人甚至都不带考虑一下的,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好!”
其实最快的速度是乘船,哪怕逆流而上也比在陆地上奔跑要快,但云萝在有选择的前提下,拒绝坐船。而一路北上,见识过渡河时她的反应的其他人也全都默契的仿佛忘记了这个选项。
一路快马兼程,除了有一次郑嘟嘟不甚吃坏肚子,并没有出现其他大的意外。
离京城越近,路上的车马行人就越多,这里是大彧的中心,说一句这里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也不为过。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尤其是正午的日头照下来,马车里头如同蒸笼一般。
车门、窗户全部敞开着,郑嘟嘟的两只小胖爪子抓在窗框,脑袋往外探,宁愿被尘土扬得满头满脸也不愿意躲进马车里面去。
他羡慕的看着旁边骑马的人,尤其是哥哥竟然也坐在马背上,不由嫉妒得重重“哼”了一声。
文彬听到哼声,转头看他,飞扬的眉毛表露着他心里的得意。他扶了下头上戴着的遮阳帷帽,特别假惺惺的说道:“等你再习骑马了。”
郑嘟嘟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还觉得哥哥这是在对他显摆,于是更用力的哼了一声。
为了少晒一会儿太阳,驱车驾马的速度也加快了,越过了好几队车马行人,云萝看着出现在前方的华盖马车,速度略缓。
兰香说:“郡主,前面好像是英国公府的马车,也不知是哪位主子从城外回京。”
在她说着的时候,前方马车的窗帘被掀起,一颗脑袋从窗户探出来往后看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
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并停靠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