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送他到篱笆门外,他站定转头看向并未跟着出来的屠嘉荣,问道:“嘉荣,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屠嘉荣站在院子里纹丝不动,笑眯眯的说道:“难得过来一趟,小弟就先不回去了,陪着杜衡说几句话也是打发时间。”
屠二公子深深的看他一眼,然后带着其他下人和屠六娘再次告辞,“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舍妹……身子不大方便,在下留她在家里,就不往镇上去了。”
郑丰年他们闻言连忙也借此与里正和李宝根告辞,不过郑大福和郑二福却都留下了,说是想再看看栓子。
这件事到此也算是了结了,不管心里还留存着怎样的疙瘩,面上却都缓和了下来,不再如先前的那样紧绷和尖锐。
云萱从姐弟们拎来的篮子里捧出了饭菜,跟陈阿婆说:“家里也没备着啥好东西,我娘就随便做了几样,多少凑合着填个肚子。”
陈阿婆拉着云萱就说道:“好闺女,真是多亏了有你们在,奔来跑去的都是事儿,我一个老婆子真是啥用都没有,现在连饭菜都要你家操心做好了送过来。”
云萱抿嘴一笑,扶着老人家在凳上坐好,“阿婆,你先坐。”
陈阿婆就拉着她不撒手,不住念叨着:“将来能娶个这样好的媳妇,丈人爹娘也都是通情达理会心疼人的,我家栓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郑嘟嘟不乐意的凑了过去,着急的说道:“小舅子也好!”
云萱红了脸,陈阿婆却笑开了花,搂着胖嘟嘟说道:“是是,这小舅子也是顶顶好,顶顶有福气的!”
没有跟着堂兄一起回去的屠嘉荣和文彬凑在院子的一角说话,郑大福、郑二福则跟着里正和李宝根进了卧房,站在栓子的病床前又仔细叮嘱问候,云萝却拉了喜鹊进灶房里面,把带来的几包药交给她并说明了要怎么煎熬。
陈阿婆的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手脚也不怎么利索了,很多事情就都需要交给喜鹊来做。
正说着,云萝忽然感觉袖子被轻轻的扯了两下,转头就看到柱子仰头看着她,问道:“小萝姐姐,你能教我怎么给人治病治伤吗?”
云萝有些诧异,“你想学医?”
“想!”
柱子比文彬还要小一岁,正介于儿童和少年之间,瘦瘦小小的,跟任何一个乡下孩子都没什么区别。家里虽不宽裕,但他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上头有祖母、父亲和兄姐护着,原本是个十分乖巧单纯的孩子。
可现在,云萝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往日从不曾出现的暗色,不由得沉默。
柱子见她迟迟没有答应,便有些急切,又说道:“我会很听话的!”
云萝就问他,“你为什么想要学医?”
他咬了咬嘴唇,说:“我听说,镇上的大夫原来都说了我哥哥的伤即便养好,怕是也再不能读书写字,更不要说继续科举,可是小萝姐姐你却一下子把我哥哥断了的骨头给接好了,我……我想学。”
这分明是被他哥哥受伤的模样给吓着了。
云萝又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道:“我自己都还没有出师,又怎么能教你?”
柱子愣了下,似乎不明白,又似乎有点明白了,不由失落的低下头去。
喜鹊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别怕,哥哥不是教过我们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有那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他遭了这一场劫难,往后肯定是啥事都不会有了,等把身体养好了,考个举人回来,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们!”
虽然成语用得有些相差,但意思却都到了。
云萱在灶房外喊她,云萝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又与陈阿婆和宝根叔告辞一声,然后拎着空篮子离开了他家院子。
郑大福和郑二福也出来了,祖孙一行六个人走在村子里,一时间似乎谁都没有心思说话聊天,气氛便有些沉闷。
先到了郑二福的家,虎头看到他们就从院子里窜了出来,问云萝:“栓子咋样了?他家还有客人忙活不?”
得知还至少也得养上几个月才能痊愈,家里除了一个好友屠嘉荣也没有别的客人,虎头就又点头说道:“能不落病根就好,我吃了午饭后再去看他。”
他昨日傍晚走了一趟,可惜当时都栓子正烧得迷迷糊糊,这事情又是刚发生,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忙乱,他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被他爹嫌碍手碍脚的赶了回来。
今日早上本也想跟着爷爷一起过去,又被拒绝。
他看看云萝,眼角又飞快的瞥了眼旁边的大爷爷,缠绕在嘴边的无数问题也只能默默的又咽回去,想着等到只有小萝一个人的时候,他再仔细的问一问。
郑二福招呼着他们进屋,“都别忙着回去了,正好要揭锅,随便在这边对付一口。”
郑大福哪里有这个心思?自是拒绝道:“不了,你嫂子应当都做好了饭菜,照理来说,今日该请你过去那边喝杯酒,不过家里现在怕是也一团糟,这杯酒就先欠着,改日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