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的自信也感染了钱鹤庭,胡孝民心思慎密,行事谨慎,虽然办事效率低点,但绝对稳健。有的时候,慢就是快。
钱鹤庭说道:“对了,你除掉曹炳生有功,这又是上海区重建的第一次任务。戴老板很高兴,局里奖励新二组三百法币,你独得一百。”
胡孝民一听,眉开眼笑:“多谢组座,没有组座的英明领导,我怎么可能立功呢?这功劳,应该归组座,我最多也就执行到位罢了。”
钱鹤庭很是受用,有这种识相的手下,干起工作来也舒心。
他善意提醒:“另外,这段时间的开支,详细写个明细,总不能老垫钱。”
军统的会计制度,是戴立为了显示“廉政”而规定下来的。他强调,任何开支,包括在敌占区活动的开支,都必须凭着原始单据才能向上报销。
这些单据包括:项目、人名、品名、公司行号名、时间、地址等多种项目。
胡孝民蹙起眉头:“入角炮计划的开支,是不是用其他名义报销?”
他自然知道军统的会计制度,在后方用这样的制度当然没有问题,越详细越能杜绝贪污嘛。但在敌占区做地下工作,也要如此详细,并且还要留档,就特别危险。
以胡孝民的性格,宁愿不报销,也绝对不会提交原始单据。用马宁一报销单据,他还能接受。但要让他将入角炮计划的开支列出来,只要看到单据,马上就能知道“胡孝民”就是“马宁一”,他潜伏在顾慧英身边,也就不是秘密了。
钱鹤庭摇了摇头:“这是戴老板规定的,谁敢违反?”
财务造假,等于违反家法,这是要杀头的。一直以为,所有外勤人员,也都严格遵守这项制度。
胡孝民坚定地说:“既然如此,入角炮计划的开支,待完成后再一起报销。”
钱鹤庭劝道:“入角炮,你没必要这么固执。”
胡孝民笑了笑,却丝毫没有让步:“组座,要不先预支点经费?组里申请特别行动经费,总没问题吧?”
钱鹤庭叹息道:“这样做,是不相信自己的同志嘛。能担任区的会计,绝对忠诚可靠。。”
胡孝民坚持着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要不我先垫着,等入角炮计划完成后,再一起报销就是嘛,先用把这一百元用完再说吧。”
与自己的安全相比,他宁愿少花点经费。
钱鹤庭无奈地说:“好吧。”
既然胡孝民要自己垫钱,他也没办法。只是换成自己,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胡孝民从爱仁里出来后,横过福煦路,就到了公共租界。走到赫德路上,有一个福德里,里面的3号房,也是一个地下联络站。
来福德里接头,胡孝民更加谨慎。他将嘴里的牙套取下,顺手戴了个头套,又换了件长衫,在周围暗暗观察着。
福德里是东西走向,东面过了赫德路就是电车公司,而西头是外国公墓。
福德里住着很多人家,在弄堂口摆着一个凉粉摊,西式搪瓷杯中放一些凉粉,再加些糖水,在这样的季节,来一杯凉粉,实在是惬意。
一般的凉粉摊,后面还会挂起山水亭台的布景:山上喷出一注喷泉,水珠飞溅,只看到就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达头顶。
这个凉粉摊也挂了布景,摊位上放了四条长木凳,和一张八仙桌,有两位顾客正在喝着凉粉。
胡孝民远远看到3号房子门外挂着一个扫帚,他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可以接头的暗号,但路过凉粉摊时,他突然停下来,坐到长凳上叫了杯凉粉。
胡孝民注意到,坐在桌旁的有名顾客,杯中的凉粉已经空了,可他并没有走。
此人三十多岁,半秃,只剩下周围一圈头发。身着灰色衣服,黑色长裤和皮鞋。腰后处微微鼓起,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把枪。
76号?还是公共租界的巡捕?
胡孝民脑海里急速思索着对方的身份,一扬手对摊主说:“老板,给吾来杯凉粉。”
按照接头步骤,胡孝民应该用一轻两重去敲门,他的联络人会亲自来开门。
但门口的这个秃顶,让他改变了主意。不管他是不是针对福德里3号,今天都不能再接头。
今天的接头,只是例行性报告,可接可不接。既然有异常,坚决不能再接头。
而且,胡孝民还得给对方示警。门口挂着扫帚,说明联络员并未察觉外面的情况。
凉粉的味道还可以,糖水放得特别多,要不是有事,胡孝民还想再喝一杯。
喝完凉粉,胡孝民点了根烟,才起身离开。刚喝了凉粉,再来根烟,实在很惬意。
胡孝民抽的是大前门,上次在76号门前杂货铺买的三猫牌香烟,他一根都没抽。不是不想抽,而是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从福德里3号前经过时,胡孝民很想把那个扫帚拿掉,这是一个暗号,意味着可以接头的暗号。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知道,那个秃顶的目光,会一直注视着他。
表面无动于衷的胡孝民,内心万分焦急。他虽然非常谨慎,但并不胆小,更不会置同志的安全于不顾!
拐到北面的正明里后,胡孝民决定去福德里3号的后面看看。前门被人盯着,或许后门就没人。
然而,还没走到后门,他就看到不远处摆了个鞋摊。摊位没顾客,而摊主的目光,有意无意盯着福德里3号的后门。
除掉此人?胡孝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