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十点一刻,就到了九风茶楼。进去前,他特意观察了四周,他经常来这里,熟客都有印象。
走进茶楼,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样子,手里拿着份报纸,眼睛不时望着门口。胡孝民注意到,他的手指发黄,估计是长期抽烟。
看到胡孝民望向他,马上将目光收了回去,装模作样地看着报纸。
果然,胡孝民到二楼包厢没多久,这个中山装男子就来敲门了。
张仁元进来后,朝胡孝民欠了欠身,脸上赔着笑说:“胡处长吧?鄙人张仁元。”
他到九风茶楼时,就打听了胡孝民的情况,知道他会开车过来,人也年轻,长得也俊俏。刚才胡孝民进来时,他也认出来了,待胡孝民上楼,马上找伙计打听,确定了胡孝民的身份。
胡孝民伸出右手,郎声说道:“张县长请进。”
他在说到“张县长”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张仁元是在当县长时,潜入上海想当寓公,结果去年初被76号密捕。被陆实声一千元收买后,又将他放了回去打探江苏省党部主要成员的消息。
胡孝民是想提醒张仁元,他曾经是重庆国民党政府的县长,还是江苏省党部委员。既然落水,只要不提供情报,也还情有可原。如果一心想当汉奸,可就回不了头。
张仁元早就一心想当汉奸,并没听出胡孝民话中讥讽之意,反而觉得胡孝民对他很客气。
张仁元关上门后,走到胡孝民面前,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胡处长,我有重要情报要报告。”
胡孝民拿起桌上的烟,拿出一根夹在手指间,沉声问:“什么重要情报?”
张仁元连忙掏出火柴,划燃后双手护着火苗送到胡孝民面前:“这个……胡处长请。”
胡孝民点上火后,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崭新的法币:“看到没有,钱准备好了,只要情报重要,这就是你的了。”
张仁元一边伸手去拿信封,一边轻声说道:“今天晚上,上海市党部主任吴如树、江苏省党部主任元马文等苏沪地下头目,在法租界自来尼蒙马浪路新民路9号开会。”
胡孝民伸手把信封压住,盯着张仁元问:“消息可靠?”
张仁元信誓旦旦地说:“千真万确,我是与会人员,已经接到通知,岂能有假?”
胡孝民松开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如能抓到吴如树和元马文,张县长当居首功。”
张仁元打开信封,抽出一沓钞票放到胡孝民面前,诚恳地说:“以后还请胡处长多多关照。”
他总潜伏在江苏省党部,也不是个事。这次如果能抓到元马文,以后就没有江苏省党部了。他希望能在新政府任职,而胡孝民是能帮他说上话的。
胡孝民将钱顺势收了起来,笑吟吟地说:“好说好说。张县长请坐,来,抽烟。”
张仁元的做法令他很意外,这手段行啊,不愧是当过县长的。
只是胡孝民对张仁元的情报,还不是很相信。焦一诚在五福公司,顾慧英在情报二科,张仁元这样的人物,他们为什么不知道?
胡孝民是军统的人,他只为军统和服务。中统的情报,他只能尽道义。帮上了就是情分,没帮到忙,那也是他的本分。
听到张仁元的情报后,胡孝民第一考虑的,不是把这个情报转告顾慧英或焦一诚。而是判断这个情报的真伪,以及陆实声为何要让自己接触张仁元。
如果这两个问题没搞清楚,胡孝民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这是陆实声,或其他什么人对自己的试探,他只要一动,岂不落到别人的陷阱里?
胡孝民与陆实声虽是结拜兄弟,可陆实声联络的内线,怎么会如此轻易交给自己呢?
张仁元朝胡孝民鞠了一躬后,才坐到对面:“多谢胡处长。”
他身体前倾,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时保持着倾听状。
胡孝民随口问:“张县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破获江苏党部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张仁元连忙站起来,又朝胡孝民欠了欠身,说:“还请胡处长转告,鄙人愿意为汪先生的和平运动略尽绵薄之力。”
胡孝民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以张先生的才华,以后定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张仁元感激地说:“如有出头之日,定不敢忘记胡处长提携之恩。”
胡孝民叮嘱道:“你的情报,我要马上回去报告。此事不能再告之第三人,一旦泄密将前功尽弃。”
胡孝民回到情报处后,第一时间去了陆实声的办公室。令他没想到的是,陆实声竟然不在。看来他今天确实有事,否则不会让自己去见张仁元。
胡孝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在犹豫,要不要去趟五福公司。
不行,陆实声知道焦一诚有中统背景,如果自己今天见了焦一诚,一旦晚上的行动失败,会把怀疑的目光吸引过来。
上海党部也好,江苏省党部也罢,他们都不及胡孝民的安全重要。他不仅是军统的中校情报组长,更是的地下工作者。
没有上级的许可,他绝不能暴露。
再说了,军统也给他带来了新的命令。今天早上王淑珍到家里,就是为了传递这份最新命令。
区部转军统局本部命令:近期常明生将从香港转道来上海,执行秘密潜伏工作,让他暗中给予保护,并尽力使汪伪相信他的投靠是真实的。
这个常明生,可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