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同路距离愚园路不远,开车的话,顶多十分钟就能到。得知是送顾慧英上班,胡孝民很快开着车回来了。
他其实也在寻找与顾慧英单独相处的机会,昨天晚上顾慧英来找他,既是质问,更是试探。如果顾慧英对他的到来不闻不问,那才麻烦呢。
胡孝民相信,今天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事。
果然,上车后,顾慧英就说道:“先去九风茶楼。”
胡孝民发动车子,一踩油门,车子就开了出去:“好。”
顾慧英诧异地问:“知道在哪里吗?”
胡孝民听到九风茶楼,好像是回家一样,让她很意外。
胡孝民眼睛望着前方,微笑着答道:“在忆定盘路上,过了开纳路口就是。”
顾慧英诧异地说:“你以前去过九风茶楼?”
九风茶楼的招牌并不显眼,胡孝民又是刚到上海,怎么就记住这个地方了呢?76号的人倒是经常去那里,她带胡孝民去九风茶楼,也有借用胡孝民身份的意思。
胡孝民连忙说:“上次路过那里。”
顾慧英淡淡地说:“你的记性很好嘛。”
胡孝民暗暗警惕,平静地说:“刚到上海,对什么都有兴趣。”
顾慧英故意又问:“良友别墅在哪里?”
胡孝民想了想,才说道:“兴仁路口吧,再过去就是中西女学。”
顾慧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你怎么知道开纳路和兴仁路的呢?”
胡孝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上海地图:“顾小姐,知不知道有样东西叫地图呢?”
顾慧英这才记想,昨天晚上胡孝民就趴在房间的桌上看地图。到九风茶楼后,顾慧英突然说:“一起进去吧,有事跟你谈。”
胡孝民原本以为,顾慧英要去九风茶楼办事。现在看来,她是想找自己谈话。
胡孝民故意踌躇不前:“我进去不合适吧?”
虽然一万个乐意,但此时必须端着。合适的场景说合适的话,这两年胡孝民早就习惯了。他现在是顾家的司机,与顾慧英一进起茶楼确实不合适。
顾慧英艴然不悦,冷声说:“我说合适就合适!”
说完,顾慧英就抬脚走了进去。胡孝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连忙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九风茶楼有前后两栋楼,二楼通过廊道连在一起,中间有个戏台,前面摆着十几张八仙桌。而二楼主要是雅座,除了凭栏开了窗,其余都隔开了。这样既可以看戏,也能保护隐秘。说是雅座,其实跟包厢差不多。
上午的九风茶楼还算安静,一楼有几个掮客在低声交谈着,相互打探消息。上海滩的各种茶馆酒楼,大多有货物交易所的功能。
二楼没什么客人,顾慧英选了个靠北的雅座,方便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
肩上搭着毛巾的堂倌很是机灵,抢先一步把毛巾捏在手里,揩椅抹桌后,殷勤地问:“您俩是要龙井还是茉莉?”
顾慧英说:“我要杯茉莉花茶,给他杯龙井,再来碟瓜子和点心。”
胡孝民突然问:“伙计,不是说茶馆有说书的,还有唱曲的么?什么时候开始?”
堂倌朝胡孝民打了个躬,恭敬地说:“回先生,弹唱的红先生要下午才来。您要是想赏曲,得那时来。”
胡孝民的衣服虽然很普通,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不恭。进门就是客,可不能得罪人。再说了,顾慧英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等堂倌走后,顾慧英盯着胡孝民的眼睛,问:“你来上海多久了?”
胡孝民暗道,自己还没开始,她倒抢先一步了。顾慧英对他的出现,确实可以怀疑。如果顾慧英不正面接触,或许私底下会派人暗中调查。
他故意偏头想了想,才说道:“十来天吧,具体多少天也记不清了。”
顾慧英又问:“你是怎么来的上海?”
胡孝民马上说道:“坐船。”
“什么船?在哪个码头上的岸?”
“宁绍客轮,公共码头下的船。”
“你从宁波过来的?”
“是的。”
“你什么时候学的车?”
“三四年前在宁波。”
“到上海的这些天,住在哪里?都做过些什么事?”
胡孝民不满地说:“你这是审问我么?”
他早就发现,顾慧英并不好对付。这种从细节入手的调查,看似普通,实则厉害。只要自己这九天中露出一丝破绽,马上会被她察觉到异常。
幸好,他早有准备。
顾慧英淡淡地说:“我只想知道,你来我家的真正目的。”
胡孝民“气极而笑”:“这几天我都住在西藏路480号的宁波旅沪同乡会,每天都在找工作,甚至还去过荐头店。住在你家,是暂时的,也是顾伯伯邀请的。如果你不高兴,明天我就搬走!”
所谓的“荐头店”,是一种男女佣役介绍所,每条大的马路上,都会有二三家。他现在“身无分文”,为了混口饭吃,什么工作都愿意干。
虽然他说出了,明天就可以搬走的话,但胡孝民相信,顾志仁不会答应的。顾志仁对他很关照,多年没见,还怀有愧疚之意,怎么可能让他走呢?
顾慧英沉声问:“除了会开车,你还会什么?”
胡孝民说得漂亮,可她却深知,父亲没开口,谁也不能赶走胡孝民。
胡孝民平静地说:“我学过生意,当过账房,还替别人写过书信,也当过教书先生。”
顾慧英问:“既然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