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量着帖子,冯紫英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
毕竟是故人,当然也曾算是对自己有些恩惠,纵然对方有些其他想法,但这是事实。
山陕商人这个群体也不可能将他们置于门外,甚至连乔师都来问过究竟是和打算。
乔师也是山西人,一样摆脱不了这种乡土关系的羁绊。
“草民范永占(靳良才、田生贵、王绍全)见过大人。”四人一进屋便是深躬行礼。
冯紫英看了一眼眼前四位,范永占无疑就是介休范家了,靳良才是潞州靳家,田生贵是平遥人,王绍全是熟人了,他是灵石人。
“无须客气,坐吧。”冯紫英抬手示意道。
这几家都应该是山西商人中的翘楚了。
和盐商不一样,这些山西商人大多是以边贸为主,和土默特人,察哈尔人,鄂尔多斯人,科尔沁人,当然也包括女真人,就像布扬古他们所在的叶赫部一样是这些山西商人将他们与大周内陆联系起来。
兵部职方司那边在这方面的消息还是太粗糙了一些,只知道晋商和边墙外贸易做得比较大的有十来家,范家、王家、靳家、田家、黄家、曹家、翟家、梁家、常家、渠家等等,但是具体这些家和边墙外那些部落来往密切,具体经营品种,以及更详细的来往情况,就知之不多了。
特别是和女真人那边的贸易往来,冯紫英本来是最关心的,但是兵部职方司在这一块恰恰是最薄弱的。
不得不承认,大周才不到百年的国运,现在就已经有了一点儿江河日下的衰落迹象,这从许多方面都能感觉得出来。
论理不该如此,但是基本上正题沿袭了前明的模式,使得整个朝廷的暮气日重,这绝非哪一个人,甚至某一位皇帝或者首辅就能扭转回来的。
而永隆帝之前的那为太上皇——元熙帝,却恰恰是一个好大喜功崇尚奢靡的皇帝,他的四十多年治政让整个大周骤然由盛转衰,给冯紫英的感觉如同唐朝的李隆基一般,只不过安史之乱变成了壬辰倭乱,极大的动摇了大周的根基。
当一个王朝处于上升期时,纵然有些矛盾和问题,都能掩盖在蒸蒸日上的水面下,而当由盛转衰时,很多问题便会迅速的放大,甚至不是问题都会成为问题。
兵部在萧大亨时代处于一种按部就班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状态下,很多事务都没有能开展起来,哪怕有耿如杞这样的勤勉角色,依然难以改变大局。
张景秋和柴恪接任之后,冯紫英希望局面能够得到改观,但这非一朝一夕之功。
眼前这几位,范家无疑是晋商中的头面人物,涉及的边贸恐怕覆盖了整个九边,王家也不逊色多少,只不过王绍全还算不上王家的当家人,其上一辈还有两个长辈才是主事的,靳家应该是和察哈尔那边往来很密切,而田家与科尔沁、锡伯部以及女真人都有往来。
这就是冯紫英能了解到的这些人的基本信息了,但很不够。
有时候冯紫英都觉得自己似乎比当朝宰辅还要忙碌,过问的事务更是遍及各个领域,财政的,贸易的,实业的,军务的,还有涉及到情报的,林林总总,起码相当于现代政府中的一个******了,甚至可能是常务的,可看看自己,却还是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只是多么让人悲哀的事情啊。
“冯大人事务繁忙,我等想要见冯大人实在太难了啊。”范永占五十出头,皮包骨头,但是精神却极好,一双小眼睛精光闪烁,山羊胡子花白,一袭灰色绸衫外带一柄黑面折扇,还真有点儿儒商的味道。
冯紫英知道应该就是这厮找上了乔应甲,否则乔师也不会给自己带话。
晋商的能耐不小,渗透到了整个大周朝廷,便是如叶向高、方从哲这些以江南士绅商贾为后盾的重臣们也不愿意轻易驳回这些晋商的面子。
“范公,理解一下,我这一年,从京师到西疆再回到京师,屁股还没坐热,又赶赴江南,回来几日又再赴江南,这不才回来,就见了你们么?”冯紫英半真半假地道。
他不会惯着这帮晋商,朝中诸公不愿意和这些晋商翻脸,那是多多少少有些利益牵扯,自己可和他们没太多瓜葛,自己老爹和大同段家那边,还轮不到自己去多琢磨,自由自在行事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
“呵呵,我等哪里敢有怨言,不过是感叹一下,大人现在是朝中忙人,人尽皆知,我等自然明白,开海大计关系朝廷大政,皇上和内阁诸公都是无比器重,也只有大人这等少年英才才能扛起这般重任啊。”范永占也是见惯风雨,这等阿谀奉承言语张口就来。
“范公言重了,言重了,我不过是谨遵诸公教导,不负皇恩,做些细末小事罢了。”冯紫英摆摆手。
“大人,我这可不是虚言,虽然我等在北地,但是也早就听闻江南商贾欲见大人一面便是等上十天半月亦不能,京师城中五百两银子求引见的故事可不是虚吹的。”范永占含笑,“我们还应该庆幸,这不是在扬州。”
冯紫英也被范永占的言语给逗乐了,虽然这个人可能未来不会是朋友,但是起码这个时候他说的话很中听。
“范公说笑了,嗯,或许是正巧赶上了紫英这段时间手里的事情让很多人觉得想要先知为快吧,但其实大可不必,朝廷自有规制,急于求成未必就能有更好的收获。”冯紫英轻描淡写地道。
范永占深深地看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