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子的眼里可没有什么诗人,再牛逼的诗人在天子眼里都是玩物,牛逼如李白者,李隆基说让滚就滚了。
于是李亨皱起了眉,道:“这些变节之人全都……”
话没说完,群臣之中忽然一声高呼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臣有下情呈奏,伏请天听。”
李亨被人打断了话头本有些生气,凝目望去,却见打断他的人竟是顾青。
于是李亨不得不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顾卿有话尽管说。”
顾青站出朝班,躬身道:“变节之臣固然可恨,但臣以为这数百变节之臣也当先审再问罪,很多人当初来不及逃出长安,不仅自己被俘,家眷也被叛军控制,刀剑架在家人的脖子上,很难有人能够牺牲家人性命而守住忠义,就算不得不委身侍贼,也有不得已的原由,此为人之常情,请陛下分辨清楚再裁断。”
李亨有些不悦道:“变节就是变节,哪有理由能辩白?失节即是失德,家人性命纵被挟持,也当顾全忠义,宁死不屈才对。”
顾青微笑。
真是爱死了这副不讲道理的样子呢。
你那么讲忠义,怎么连传位诏书都没有便急不可待地在灵州登基称帝了?
“陛下,忠义之外,尚有礼孝信,若是父母被挟持,是全忠义还是全孝节,只看个人选择,臣以为,不论哪种选择都是无奈,却也不能说他选错了。”顾青毫不相让地道。
见顾青神情坚决,李亨终于察觉到顾青是认真的,他真是打算为那些失节的朝臣求情。
这事儿算不算大事?当然不算,杀或不杀,对李亨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也不会涉及任何朝政。
李亨很有理智,新朝的第一次朝会,他不愿跟权臣闹僵了关系,这件事属于能够妥协退让的范围。
于是李亨沉默了半晌,道:“既然顾卿坚持,朕亦是从谏如流之君,便依了顾卿所奏,那些失节之臣可以不处死,拿入牢狱后交给顾卿审问吧。”
顾青躬身道:“臣谢陛下仁义之恩。”
李亨又补了一句:“但是,陈希烈必须死,他是首恶,不管什么理由,首恶必除,否则如何服天下臣民之心?”
听出李亨话里的坚决之意,顾青也非常识趣地妥协:“是,陈希烈必须赐死,臣不反对。”
君臣第一次交锋,顾青胜。
接下来又是一个新的议题,平叛之事。
王师虽然收复了关中,但也不能说天下太平了,叛军败逃,仍占据了黄河以北的地域,这些地方必须收回来。
“郭老将军,顾卿。”李亨点名。
二人站出朝班。
“二位皆是天下兵马副元帅,如何平叛,可有良策?”
郭子仪飞快瞥了顾青一眼,顾青含笑静立,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
于是郭子仪道:“老臣以为,当尽起关中之兵,北渡黄河,乘胜追击,收复北方诸城镇,歼灭叛军。”
李亨望向顾青,微笑道:“顾卿觉得呢?”
顾青眉目低垂,缓缓道:“臣附议。”
李亨目光闪动,沉声道:“关中之兵者,长安城内有朔方军和安西军,还有一万余蜀军和一万河西军,这些便是朝廷全部的兵力了,二位觉得如何调拨兵马北渡才合适?”
顾青眼皮一跳,他知道这句话便是今天朝会的戏肉了。
说来说去,李亨仍然打着分化安西军的主意。
平叛固然迫在眉睫,但顾青不可能接受平叛以后自己的力量被削得一干二净,那时的自己便成了待宰的猪羊,下场不是一般的惨。
“陛下,自安禄山叛乱以来,安西军承担了平叛的大部分战役,多场大战下来,关中和大唐的南方固然被安西军保住了,但安西军将士也是伤亡惨重,许多将士已是终生残疾,不可再战,臣以为,安西军不宜再北渡击敌,应留在长安休整养息。”
李亨皱起了眉,他猜到了顾青会避敌保存实力,但他没想到顾青说得如此直白,根本都懒得委婉了。
“顾卿,若无安西军北渡击敌,仅靠朔方军和蜀军那点兵力,恐怕无法平定北方叛军呀。”
顾青叹道:“陛下,安西军已疲惫至极,若派遣这么一支伤残之兵出征平叛,定是败多胜少,若有大败,对朝廷更是极大的打击,天下臣民恐会对朝廷失望,臣也是为了陛下和朝廷着想。”
李亨脸色愈发阴沉,但语气还是很隐忍地道:“平叛为社稷之重,顾卿便勉为其难,再率安西军出征如何?朕可当朝立誓,就算安西军打了败仗,朕绝不追究安西军中任何将领,出征所需一应钱粮兵器,朝廷皆可从宽拨付,如何?”
顾青表情微笑,但语气却非常坚决:“安西军若有败仗,是为社稷的损失,一旦有败,平定叛乱则遥遥无期,陛下,朝廷损失不起啊。臣坚持认为安西军将士当休整养息,待明年开春后,或可出征北渡。”
李亨的怒火已在发作的边缘,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顾青身后,一名朝臣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顾公爷,既为殿内之臣,当以大局为重……”
话没说完,顾青躬着的身子忽然挺直,非常缓慢地转身,身子扭过去的那一刹,他的眼神也变了。目光如一头饿极的狼,凶狠暴戾,噬血而生。
杀气瞬间冲天而起,整座大殿的气氛随着顾青的转身而陷入极为可怕的静寂之中。
被顾青转身盯住的那名朝臣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