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田豫在他们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随随便便的往地上一坐,一点没有南阳郡守该有的威严,还用力拍了拍身边的地面,“坐啊!”
“哎,好!”那士卒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在刘复的注视之下,一屁股坐到了田豫的旁边。
“这就对了嘛,多大了?”
“嘿嘿,十七了!”那年轻的士卒挠着后脑勺憨厚的一笑,“也不算小了!”
“十七了?”田豫呵呵一笑,“有婆娘了么?”
“孩子都能跑了!”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年轻人一脸的笑容。
“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
“对呀,特别可爱呢!”
“读书了么?”田豫笑着问道,“咱们这一代人是在打天下,下一代不能再跟咱们一样打打杀杀了!”
“这个…嘿嘿…读不了!”年轻的士卒脸色有些尴尬,“咱们穷苦孩子,哪里能读书啊,等他再大点了,就跟着他娘,去种地!”
“种地?罢了,这种事也没办法,”田豫一脸的无奈和惊讶,也赶紧转变了话题,“你们的田地收成怎么样?”
“之前也还好,只不过前一阵子役使有些太严重了,家主也有些扛不住了,我们也只能跟过去役使了。
家中的田地本就只能勉强糊口,这一弄田地就直接荒芜了,现在小的也不知道还能恢复几成,这阵子若非是家族中给的钱粮,我们恐怕早就饿死了!”
田豫听他说完,也是叹息了一声,“南阳郡城的百姓苦啊!”
“是啊!”说起这个,周围的士卒也都附和了起来,“老百姓们总说我们是世家的鹰犬,可是哪里有我们这种鹰犬,一样吃不饱一样穿不暖,还得挨着老乡的骂!”
“就是就是!”
“吃肉喝酒的都是那些大人物,老百姓们惹不起他们便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哪里有这种事情!”
“就是嘛!”
看着群情激愤的士卒,田豫也是一脸的感同身受,情到深处,不由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尔等!都给老夫听好了!”
本来就关注着这边的士卒们被田豫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喊声给吓了一跳。
但是田豫的喊声依旧再继续!
“老夫之前久闻南阳郡役使之重,世所罕见!但是却不曾知晓,尔等不但要在承受朝廷的役使同时,还要承受恶吏世家的压迫!
双重压力之下,尔等生活苦不堪言,却又要承受着百姓邻里的职责谩骂!
尔等,可想要改变么?
尔等,可想要过上每天能吃饱饭的生活么?
尔等,可想让你们的孩子,出人头地么?”
田豫三声喝问,问的这群降兵士卒心神无比震撼,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震撼!
突然人群中爆出来一声更加大声的,“想!某家想!”
这不是田七,更不是田五,甚至不是任何一个白马义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私兵,他涨红着脸庞,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大口的喘着粗气。
但是仍然坚定的对田豫怒吼道,“想,某家想,老子想!老子日日夜夜都想!”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了下去,再次变得有些颤抖了,甚至传来了哽咽的声音。
“老子的爹娘就是这么死的,俺爹就是被役使活活累死的,俺娘也饿死了,等俺知道的时候,等俺回到家的时候,俺娘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可是俺确实连祭奠用的东西都凑不出来。”
“俺将田地卖了,俺将祖产卖了,俺将俺自己都卖了,可是俺还是没有保护的了俺的娃,俺那可怜的娃娃,他就这么被一群乱兵杀了,可是俺确实连报仇都不能报,甚至连想都不能想!俺不配当一个爹,俺不配啊!俺婆娘痴傻了,俺却没有钱给她救治,俺就是个畜生啊!”
田豫听着那个人的哽咽,听着那个人的诉说,听着那个人低沉的吼声,慢慢的变得沉默了,然后抬起脚步,十分沉重的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跟在田豫身后的刘复想要阻止,但是看着周围那一个个士卒脸上的苦楚,看着一个个降卒脸上的悲伤,刘复张了张嘴,确实怎么也没办法将阻止的话说出来,只能默默的跟随着。
哪怕田豫的步伐很慢,但是他依旧还是走到了那个人的身边,那个已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人身边,田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家伙,也慢慢的弯曲了膝盖,单膝跪在他的身边,身后揽住他颤抖的肩膀。
“兄弟,站起来,那些在天上看着你的人,不想看到你跪在地上只能痛哭流涕的样子,来,站起来。”
那个崩溃的降卒被田豫用力的拽了起来,脸上已经污浊一片,浑身已经因为痛哭哽咽而不停的颤抖,不停的摇晃。
“大人,俺想俺爹,俺想俺娘,俺想俺的娃儿!”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田豫用力拍打着这个七尺男儿,这个雄壮而又可怜的汉子,“老夫发誓,之前的日子却对不会再出现了,之前的痛苦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老夫发誓,用自己的性命发誓!”
田豫站起身子,也将这个汉子拽了起来,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安慰着这个痛哭流涕的家伙,最后直起腰,眼眶通红的田豫,劈手夺过刘复手中的战刀,冲着四周看向自己的士卒,那一双双的眼睛,高声怒吼着。
“老夫田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