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城继续说道:“现在摆在殿下面前有两个问题,两个问题是前后出现的。”
“什么问题?”李存真赶快问。
魏春城说道:“水转大纺车的发展其实受阻于汉代一来的习惯法——水力法。”
李存真十分惊讶问道:“那是什么法?我从来没听过。”
“自汉代以来我国已经形成了对水力利用的顺序,首先是航运,其次是灌溉,然后才是碾磨。碾磨指的就是水力机械,水转大纺车就属于碾磨。到了唐代这一规矩就更加明确了。唐代水力法典叫做《水部式》,明确规定,只有在不影响农田灌溉的情况之下才能使用水力机械;在航运和灌溉不能兼顾的时候,首先需要满足的是航运。宋依唐律,大体上也是如此。到了元代,更是如此,元朝水力法典《农桑》当中记载得也差不多,到了需要灌溉的时候碾磨需要停下来,等到浇灌田地完毕方可使用水力机械。”
陈显祖听罢点头说道:“这么说着实是有道理啊。”
李存真问:“怎么说?”
陈显祖说道:“王朝最重要的是维护统治。隋朝开通了大运河,到了唐朝方才发挥作用。因此唐人常说: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南北赖通波。除了大运河,各色运河,河流航运也是川流不息。有了航运才能维护统治,毕竟城市物资需要调配,只有水运才能维持运转。人员的流动很多时候也是需要航运来完成。所以航运第一没有问题。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灌溉涉及的是水稻生产。虽然北方大多生产谷物和小麦,但是南方是以稻米为主。到了成祖迁都北京,南粮北运,运过去的大多都是稻米。灌溉排第二也是毋容置疑的,若是崇祯的时候能有钱赈灾,卖来稻米运到陕西怕也不会出个李自成了。如此看来,碾磨第三也就是必然的了。”
周培公却不以为然,说道:“法律是法律,但是到底能不能实施,出了事情的时候裁决是不是依照法律那就是另外一个事了。”
魏春城说道:“事实上和法律没有两样。大唐高宗永辉六年,玄宗开元九年,代宗广德二年就出现了大规模毁坏碾磨的事,原因就是因为碾磨和灌溉争水导致的,水磨、水碾大量使用影响了灌溉。北宋元丰政和年间有水磨茶法之争当中交织了官商矛盾,灌溉和漕运用水的矛盾,其结果便是水磨茶罢之。”
听得魏春城隶属史上航运、灌溉和碾磨斗争的历史,周培公便不再作声了。
魏春城又道:“这不过是问题之一,其次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多年来对碾磨使用的时间有规定。唐代就是每年的八月三十日到次年的正月初一以前这段时间可以用,其余时间不得用。大明更是如此,每年的三月初一到九月三十碾磨停转,只可在冬三月和春二月有所谓的闲水时可转碾磨。清承明制也是如此。而且明清都不准维修和重新建设碾磨,任之损毁。
最为重要的,臣以为还是碾磨太过分散,不够集中。不集中怎么可能会提高殿下所说的那个生产效率呢?而水又不是听人话的,让他往哪里流就往哪里流。所以,想要使用水转大纺车,需要兴修水利,专门为这些纺车修水利,特别是水库。如此方才可能集中使用水转大纺车,才肯能提高生产效率。
如果不集中,那么水转大纺车使用不仅会受到限制,维修和会增加成本。再一个就是每家每户分散织布,不集中,这怎么可以呢?效率会大打折扣的。”
魏春城不亏是行政科状元,一番高论说得众人连连点头,这也让李存真极为高兴。
魏春城说:“殿下想要用水转大纺车纺棉花,首先需要攻克技术难关,把纺麻变成纺棉,这是需要时间的。
然后殿下需要颁布新的法律在使用水力的问题上不能让碾磨再排在第三位,但是殿下又要考虑到先航运再灌溉最后碾磨乃是千年以来形成的传统,打破这个传统怕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碾磨若是排在航运和灌溉前面,很肯能会造成城市物价飞涨,商人接机炒作,市民离心离德,同时粮食减产农户乡民揭竿而起,殿下能承受吗?
就算殿下可以承受这个代价,那么殿下需要兴修水利,这绝不是小打小闹,需要花银子,需要上人工,是大规模的工程。只有兴修了水利方才能够集中使用水转大纺车这些水力机械。殿下,兴修水利可是要花钱的呀!而且,调配要好,否则很可能重复隋朝和元朝的旧事。
而且,制造机械本身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殿下如果过分的把人都西迁去填川那也不好。那就没有可以使用的足够人力了。到时候,人工就会变得很贵,殿下的棉织品也好,丝织品也罢,其他的产品价格都会上涨的。
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殿下还需要把人集中起来生产。当然,此前殿下已经这么做了,常州、苏州等地已经有了工厂。可是,水转大纺车使用之后这些工厂就必须改造。这得花钱。”
“没错,没错!这些就需要我们的数学王后来好好的计算了。移民多少,什么时候移,大概需要多少钱,多少时间,都要好好算算。”
“臣定当尽力!”韩瑾瑜立刻表态。
“更为重要的是要算一算需要多少钱!”姚启圣说道。
“是的!”韩瑾瑜回答。
姚启圣却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金陵钞超发,那事情不会小了。印发纸币,其实就是一个诱惑极大的事,毕竟不用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