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远如遭棒头棒喝。
他明白赵宁的意思:武宁的事,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事到临头的时候我还得提醒你知道。
常怀远现在只有一种情绪。
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
这份恐惧伴随着一个疑问:这武宁到底是他的,还是赵宁的?
常怀远记也看着他。通过掌书记的眼神,常怀远确定了一件事:赵宁给的消息,掌书记都确认过了。
要查到结果很难,但知道结果后求证就简单很多。
掌书记在确认这些消息后,立马赶到常怀远面前禀报,按照正常程序,现在就该是常怀远做出应对,处理相关人等消除危险的时候。
常怀远现在很想这样做。
无比的想。
但他能做到吗?
他看向赵宁,眸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许多哀求,正要开口说话,中门使急慌慌地跑了进来,一看到常怀远,举措跟掌书记毫无二致,都是噗通一声跪下:
“廉使,大事不好了!”
常怀远:“......”
掌书记的职责很多,情报差事在他分内,中门使职责也不少,控制藩镇秩序维护藩镇治安,应对突发事件属于他的职掌。
中门使一来,常怀远心里就蹦出“糟糕”两个字。
“何事?”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常怀远忽然觉得有些多余,因为他大概率无法解决麻烦。
问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是显得他不像是武宁之主。
常怀远很无奈,怎么都觉得自己境遇凄凉。
“禀廉使,唐珏等人被围了!先后出现了两拨人,修为全都在元神境之上!
“一波来自杨氏,有两个王极境,一波是......是大晋朝廷的人,有......有一名王极境中期和四名王极境初期!
“张名振也被围了,同样是来自杨氏与大晋朝廷的两拨人,都有王极境高手到场!
“除此之外,城中还有不少高手强者的气机展露出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中门使心虚地看了常怀远一眼:“卑职力量微薄,无法应对这等局势,请廉使......定夺!”
他之所以心虚,并不是自己心虚,而是为常怀远感到心虚。
能不心虚吗?这么多高手强者,常怀远怎么应付得过来?
常怀远:“......”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这武宁到底是谁的武宁?
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大打出手,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常怀远欲哭无泪,一是事情爆发之前,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徐州已经身在油锅,二是他现在发现了,也根本无力去做什么。
他看向飞檐上的赵宁,欲言又止。
他有一种冲动。
几乎抑制不住的冲动。
一屁股坐在地上,撂挑子不干了,武宁你们谁爱管谁管去!
欺负人啊,都他娘的在欺负我老常,我老常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这时候,常怀远想起赵宁之前的话:他今夜有一生一死两条路。
死路他能看见,可生路是什么?
他连忙向赵宁投去饱含希翼的目光,抱拳就要行礼张嘴。
话未出口,他忽然不动了。
掌书记与中门使也纹丝不动。
夜空中陡然降下一道强悍至极,犹如九天坠落的威压!在这股威压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巨人脚下的蚂蚁,顷刻间就会被碾成齑粉,哪里还敢妄动分毫?
三人只敢齐齐抬头,向威压降临的方向看去。
明亮的巨大皓月前,有十来道衣袂飘飘,形如大雁的出尘身影!他们分为两个梯队,第一个梯队在上,只有一个人,手中斜提着的兵刃,勾勒出陌刀的凌厉轮廓。
下一瞬,除手持陌刀者,其余黑影流星坠地飞跃而下,落向城中各处,动作快如闪电,充满干净利落的力量美。
那位手持陌刀,青丝如瀑的修行者,则在明月前快速放大,直向节度使府邸而来。
常怀远等人皆是愣愣出神,眼中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他们都很清楚,来的人是什么身份。
吴国大将军杨佳妮,落在与赵宁隔着一个院子的屋宇飞檐上,陌刀上寒光闪烁,映射出她眸中的凌厉之意,夜风拂动她的衣袂,衬托得她的风仪清新脱俗,如雪清辉与洁白脸庞交相辉映,渲染出她神秘而瑰丽的倾城之容。
她与赵宁相对而立。
......
淮水南岸,盱眙城。
金陵吴氏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吴国建武节度使吴俊,站在盱眙城北面城墙上,隔着绸带般静静流淌的淮水,目光穿过重重夜幕凝望北岸不远处的泗州城,神容冷峻目光热切。
脚下,队形齐整、顶盔贯甲的建武军将士正出城,龙蛇一般前往河岸。其前端部曲已经在河岸集结完毕,眼下在紧锣密鼓的登船。
此番北伐,吴国以建武军为先锋,务求一击夺下泗州城,为后续大军打开北上道路。
原本明日才是大军出动的日子,谁曾想武宁军泗州城副将,已经被武宁内部怀疑投靠吴国,今日就有人来隐蔽探查。
探查引起了副将的警觉,也没有瞒过早已渗透到泗州的吴国细作,虽然副将暂时没有被拿下,不知道对方探查结果如何,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行动就必须提前。
吴俊知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他对夺下泗州城有充足信心。
这份军功对他来说格外珍贵。
杨氏走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