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风云际会,大晋皇朝注定了,要从今日踏上不同的道路,殿下现在是否要出门?”黄远岱问。
大晋立国之后,赵宁就只做了一件事,在去年秋收与今年春耕时,巡视河北州县,考校提拔俊才。
除此之外,赵宁什么都不曾理会,哪怕新朝初立,万事繁杂,他也不曾为赵北望分担多少具体事务。
平日里,赵宁只是高屋建瓴的,跟赵北望、赵七月等人商议一些国家大计,余者都交给了黄远岱、周鞅等人主持。
剩下的时间,赵宁全都用在了修炼上,现如今,赵宁王极境后期的境界已经趋于圆满,但距离天人境仍有不小距离。
事实上,自重生以来,这是赵宁第一次在修炼上遇到阻碍瓶颈,莫说不得其门而入,连天人境的门槛在哪里都没有摸到。
虽说赵宁的真气已经凝练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步,但也仅此而已,要成就天人境需要很多条件,真气凝练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远不是全部。
是以,赵宁将越来越多的时间拿来修炼。
御气境、元神境,都是赵宁前世便成就过的境界,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哪怕是王极境,赵宁前世虽然因为根基受损难以触碰,但也有诸多思考成果。
彼时赵宁想的是帮助赵七月踏入那个境界,以便让对方保全自己保护赵氏。
重生后赵宁不仅多了很多时间、磨砺,还跟赵玄极、干将莫邪等人有过许多交流,所以成就王极境也是轻而易举,并没有什么滞涩。
但是现在,天人境就像是九天之上的星辰,能够看得见,却难以触碰。
没有人能给赵宁以现实经验与指导,毕竟满天下就只有元木真一个天人境。故而一切都需要赵宁自行摸索,顶多有先贤的一些记载,但终究有所隔阂。
修为不能决定一切,并非万能,但它至少是九千九百能的。赵宁要塑造一个全新的天下,将中原皇朝的文明推上新台阶,必须要有至高修为来震住局面。
破而后立才有新世界,要建立新世界,就得与整个旧世界作对、厮杀,并彻底打破它,在某种程度上,说一句举世皆敌并不为过。
有些时候,那是比面对元木真更加凶险的局面。
收敛思绪,赵宁回答了黄远岱的问题:“是要出门,不过也不必着急,该我出面的时候,我自会出面。”
黄远岱拱手道:“皆遵太子教令。”
赵宁回头看了黄远岱一眼,笑道:“先生今日为何如此多礼、拘谨?”
要是换作寻常时候,“皆遵太子教令”这样的话,只可能是周鞅来说,就黄远岱而言,之前那个是否出门的问题,都显得格外多余,毕竟问不问没有区别。
黄远岱稍微放松了下身体,勉强挤出笑容,并不忌讳什么,直言道:
“今日之战能否得胜,关系着大晋皇朝的存亡,更关系着中原文明能否向前迈进关键一步,就此摆脱改朝换代的死胡同,真正实现长治久安。
“如果这天下果真会有大同社会,人人都能安居乐业,下层不受上层压迫剥削,我中原文明能够如日当空光耀未来,那一定是从今日开始。
“兹事体大,已经不是语言所能形容,我辈读书人——千百代读书人穷极一生,所能追求的最大理想莫过于此,这是真正的千古大业......
“与之相比,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追求,都显得太过渺小苍白。或许,也唯有从今日开始的这一战,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平天下’。”
“我黄远岱能够亲眼目睹新世界的曙光,能够亲手触碰新世界的轮廓,实在是历朝历代读书人所不能拥有的幸运,也有圣人先贤所无法背负的责任。
“仅是置身其中为希望而战,黄某已是激动得忘乎所以,读书人的最大荣耀莫过于此。身为七尺男儿大丈夫,能有今日,此生已是无憾矣......”
话越是说到后面,黄远岱的声音就愈发有力,并且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且颤抖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双臂双肩都跟着抖动。
勉强把话说完,黄远岱已是泪流满面,他面朝赵宁俯身而拜,以头抢地,用嘶哑变调的声音喊道:
“殿下乃是神人下凡,注定了要救万民于水火,让中原文明光照四海,黄远岱身无长物,能为殿下牵马坠蹬,平生之愿已遂,虽九死犹不悔!”
言罢,黄远岱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赵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无论任何言语,在黄远岱的理想与操守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黄远岱嗜酒如命,言行不羁,不修边幅,举止洒脱,但他是个性情中人,从始至终都是。
正因为根子上是性情中人,他才能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也因为是性情中人,他从没忘记一个读书人的毕生追求,
所谓仁人志士,不外如是。
......
京兆府。
在扈红练说出那句律法与规矩,今日得改的话后,蒋飞燕涨得满脸通红。
她有心反驳一句“千年规矩与律法岂是说改就能改”,但感受到扈红练的巨大威压,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百姓们在看到面前的衙役倒飞出去后,终于确信,扈红练是真要带着他们审判京兆府尹这个朝廷的四品大员,皆是激动兴奋不已。
但当扈红练要求的那十二个上公堂的人,一时间却没有凑齐,不仅如此,哪怕面前没了衙役阻拦,真正立即踏入院中的人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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