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赵宁猛地前冲,一步跨越十丈距离,长刀向宋治当头劈下!
面对这致命一击,重伤垂危、已被怒火吞噬的宋治凛然不惧,盯着赵宁与临面的刀光不闪不避,好似他迎接的并非死亡,而是宿命的荣光。
“陛下!”
一声凄厉呼喊从废墟角落传出,与此同时,一个黑影掀翻压在身上的断木残垣,动若脱兔的窜了起来,一步奔到宋治面前,举起手中长剑,挡在千钧面前!
此人面色坚定,视死如归。
这不是别人,正是大内总管,宦官敬新磨!
赵宁的刀并不是那么好挡,王极境后期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更何况是只有王极境中期的境界,且之前已经被赵宁一刀重创过的敬新磨?
刀剑相碰,长剑霎时脱手飞出,敬新磨口吐鲜血身体猛地后撞,将背后的宋治都给掀翻,主仆二人一起翻滚出坑道,在废墟里摔得七荤八素、咳血不停。
宋治本就重伤垂危,这一下再度遭创,顿时头晕目眩,视野一片迷离扭曲,脑海乱成浆糊,天旋地转之下,对身体、环境失去了绝大部分感知。
但他仍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仍没有接受齐朝倾覆的事实,因为血流过多而面色纸白的他,抬起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指向赵宁,威严如昨的大喝:
“来人!给朕拿下这个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推出皇城门斩首示众!”
大喝声传遍四方,清楚回响在含元殿外每个人的耳畔,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任何动作,这些曾经的齐朝臣民,这一刻无不神色冷漠、双目无情。
“陛下......”
浑身骨头断了不知多少根的敬新磨,已经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更无法执行宋治的命令去捉拿赵宁,只能跪伏在他身边失声悲泣。
宋治见没有人执行他这个皇帝的旨意,愤怒而茫然的举目四顾。
在他朦胧模糊的视野中,废墟外站着的众人皆是身形扭曲,时长时短时胖时瘦,如同一个个从黄泉之下爬出来的鬼魂。
这些人在冷漠看着他的时候,似乎都面带嘲讽讥诮的笑容,仿佛他不是天下之主,而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笑话。
弥留之际的宋治愣了片刻,似乎是忘了今日之事,又好像瞬间记起了所有,他有些慌乱,但转瞬就被某种莫名的坚定代替,挣扎着站起身。
“陛下......”
在所有人如刀如剑的目光中,敬新磨看到宋治这副迷乱可怜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割,纵然已经没有几丝力气,仍是强撑着弯腰去搀扶。
宋治听到敬新磨熟悉而亲切的声音,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这笑容在阳光下如梦如幻:“大伴啊,来,扶朕去座位上,朕要上朝。”
“陛下......是,老奴遵命。”
敬新磨就像是以往十八年来,每日都会做的那样,在皇帝的命令下弯腰垂首,没有丝毫质疑的服从皇帝命令。
从断木碎瓦的乱石堆里,一步一晃的走向地台,宋治一只断臂无力低垂,鲜血颗颗滴落,另一只手臂则被敬新磨小心搀扶着。
在这个过程中,宋治的目光,一直落在皇位所在的位置,哪怕皇座已经被断折的房梁、零碎的砖瓦覆盖了大半,他依然盯着。
他脚步坚定,眼神执拗,仿佛只要去到那个位置上,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依然是那个拥有极致皇权的帝王,可以向天下发号施令,而且必然被彻底执行。
“朕,自即位以来,秉承历代先帝扶持寒门、打压世家之遗志,夙兴夜寐呕心沥血,不敢有片刻松懈。
“乾符初年......朕利用文官想要节制武将、制霸朝堂的弱点,用收天下兵权于中枢的借口,驱使徐明朗挑起将军勋贵、士人门第之争。
“天下承平日久,将门沉迷享乐、多有懈怠,很快让门第抓住许多把柄,被降职的降职罢官的罢官,乃至连世袭爵位都保不住。
说到这,宋治嘴角有了笑意。他走得很慢,因为已经走不快,他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像是喃喃自语,但在场的每个高手强者都听见了。
他继续走,用嘲讽的语气继续说:
“将门勋贵被门第士人夺了官职地位,自然恼羞成怒,想方设法谋求反击。可他们太过木讷,争权夺利不是门第的对手。
“这就还需要朕来帮忙。
“朕利用寒门官员对世家官员的不满与敌视,在有将门对付刘氏、庞氏等门第时,推波助澜大开方便之门,于是将门反击成功。
“这天下的世家,顷刻间便衰落、消失了几个。朕记得,那是乾符六年,多好的年份啊,是朕剪除世家取得实质成果的时候。
“到了这时,门第与将门互掐就停不下来,双方势同水火,几乎是不死不休。而朕呢,则趁机大兴科举,扩大科举取士的名额,让寒门成功壮大。”
宋治死灰般的脸上重现光彩,声音更小了,但语速却更快更流畅:
“为了让世家忙着内斗,无暇、无力去关注寒门崛起,朕又在将门与门第内部,隐蔽扶持新的势力,这就有了孙氏与赵氏抗衡,陈氏与徐氏相争。
“世家,什么是世家?一群见利忘义的自私小人,为了权力富贵不择手段的恶鬼罢了,被朕耍得团团转还忙得不亦乐乎,被朕卖了还帮朕数钱。
“直到朕设立推事院,重用寒门酷吏,对世家官员大肆动手,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是朕在幕后主使!
“可那时候,什么都晚了,门第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