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衙门,李虎刚进班房解下横刀,就被县令叫了去了二堂。
唐兴县是个中县,正七品的县令跟正九品的主簿,眼下都在二堂坐着,一副早就等候李虎的模样,俱都面容肃穆。
一看这阵势,李虎心头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李县尉,本官昨日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县令看似淡然的问。
李虎稍作沉吟,态度坚决道:“云柳村的百姓之所以伤人,是因为种粮被何地主家所截,虽然造成了些麻烦,却不是无端闹事。
“大人要下官以寻衅滋事的名头去云柳村抓人下狱,下官办不到。”
李虎自认为话已经说得很客气,要知道,云柳村百姓的种粮,可不是何地主家擅自截留的,若没有官府背书,他哪有那个胆量?
事实是何地主早就看中了云柳村的良田,想要低价购买,奈何云柳村的百姓不肯,县令跟何家沾亲带故,还收了对方的贿赂,这便让对方“截”了粮食。
云柳村的百姓到县衙来询问,县令就把过错推到何家头上,于是百姓又去何家去讨要公道,结果何家四门紧闭,并不给予答复。
眼看就要误了农时,云柳村的百姓急火攻心,便强闯何家,打伤了对方的家奴,这就正中县令与何家下怀,何家马上派人到县衙告状,县衙则下令拿人。
只要把百姓都抓进牢狱,关上几个月,对方的家人走投无路,就只能卖田换钱来县衙赎人,何家跟县令的计谋便可得逞!
没想到的是,云柳村的人空前团结,竟然把县衙的差役赶了出来,还一面结村自保,一面派人去州城告状。
这其实不会有多大效果,县衙有御气境修行者,云柳村的百姓根本挡不住,他们派去州城告状的人,也根本走不到州城。
但云柳村是李虎的老家,他不愿看到乡亲受难,恰逢衙门的八品县丞是个世家旁支子弟,向来跟寒门县令不睦,二者一合计,便打算为云柳村的讨个公道。
只是县令态度强硬,两人多番劝说无用。
后来两人决定扳倒县令且有了分工,李虎在县衙以道理劝说众人、拖住县令,而县丞则帮助云柳村的百姓去州城告状——算算日子,州城也该有意见下来了。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县令竟然在昨日要求李虎去云柳村抓人,还威胁他,如果他拒不听令则官身不保!
明知县令是在作恶,李虎又怎么会去抓自己的乡亲?
在北胡大军杀来的时候,乡亲们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吗?
皇朝五年血战,无数将士埋骨沙场,千辛万苦才赶走了蛮子迎来太平,乡亲们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怎能让他们再遭受无妄之灾?
县令似乎早就料到李虎会这般回答,当即冷笑一声:
“本官之前还奇怪,区区一个云柳村,一群大字不识的刁民,怎敢公然跟乡绅、衙门做对,现在本官明白了,这都是有你这个县尉与县丞在背后撑腰!
“李虎,事到如今,你还不知罪吗?!”
李虎悚然一惊,没料到县令会给他扣这么大顶帽子,明明是对方鱼肉乡里,现在竟然倒打一耙,不由得怒火万丈!
他在国战期间百战拼杀,血性激烈,哪能忍得下这等冤枉屈辱?
但他还是忍下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来之不易的平稳生活,为了自家那懂事乖巧的女儿。
他铁青着脸辩解:“大人明察,下官绝对没做过这种事!”
县令嗤地一笑:“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来不尝尝大刑,你是不会知道律法规矩为何物!来人,将李虎拿下!”
屏风后与大门外,立即冲出几名修行者,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拳脚相加,将李虎打翻在地,而后欺身而上,捆猪一样用铁链将他五花大绑!
李虎嘴角溢血,感觉肋骨刚刚都被打断了两根,惊怒不已的盯着稳坐如泰山的县令:“大人如此作为,就不怕上官怪罪?”
县令施施然从椅子上站起,踱步来到李虎面前,用俯瞰蝼蚁的目光看着他,不屑地道:
“本官知道,你跟县丞有所图谋,把云柳村的人送去了州城。你以为这样州府的上官就会帮你主持公道?真是贻笑大方!
“本官在州城若是没有人,岂会如此胆大妄为?
“实话告诉你,州府的上官已经到了,却不是帮来你的,而是以诬告上官与煽动百姓闹事的罪名,将县丞拿下了带回州城审问!
“至于你,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又没什么出身背景,还敢跟本官叫板,真是不知死活,何劳州府的上官操劳?本县大牢里的刑具,就足以让你魂飞魄散!”
一席话犹如当头一盆冰水,将李虎浇了个透心凉。
他不可置信地道:“某家就算只是九品,也是朝廷命官,你,你竟敢对某家动用私刑,谋害某家性命?!”
县令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弯下了腰,就连主簿都跟着笑出了眼泪。
笑罢,县令看傻子一样看着李虎:“本官怎么会谋害你的性命?但如果你是在自愿交代罪行后,畏罪自杀,本官又能有什么办法?”
李虎浑身一颤,遍体生寒。
他出身乡野,少有侠名,没少与人争勇斗狠,投身义军后数年征战,手刃了不少北胡战士与绿营军贼徒,也曾从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