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隆明显是高景山心腹,只是微微一拱手,便兀自引兵疾驰向东而去。
一个猛安一千人,一多半是标准的猛安-谋克制度下的骑兵,一半是汉军补充兵,但此番高景山为了支援迅速,连汉军补充兵都携带了战马。故此,一时军令既下,真如千骑卷平冈一般阵势惊人,再度循着前一个猛安的路迹,往水寨而去。
诚如高景山所言,冬日黑的极快,而此时灰絮愈发茂盛,色也显得渐渐昏暗,但如此动静却是半点都遮掩不住的……河堤上,张荣和虞允文看的清楚,其中,后者到底只是个第一次上战场之人,依旧如之前一般为之惊惶起来。
“摇旗!”眼见着金军下马自水寨东北面涌入,张荣依旧不慌不忙,等了一阵子方才发令。
虞允文慌乱一时,却还是匆匆摇旗。
而这一次,却还是动静依旧,河堤之上,其余旗手齐齐呼应,河中一时鼓噪……虞允文却有些不解,上次摇旗,自有萧恩率部塞金军之后,如今摇旗,又有谁能去?
一念至此,这年轻进士到底是忍耐不住,却又再度回头去看,结果正见到一人着皮甲,持短兵,裹着湿布自身后过来。
临到跟前,虞允文才看的清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撤徒河上的泼李三李宝!
萧恩且站且退,借着河上轮船炮车掩护从容登上河堤休整,而已经休整了片刻的李宝和之前撤下来的部队却又自河中转向这边,然后重新涌上河堤,故技重施,直扑水寨而去。
而这下子,虞允文方才醒悟,为何这个战术叫做‘水轮子’了。
眼下场景,可不就是如一支水轮子在黄河冲击下翻转不停,然后却让自己一方的部队借着水上之利,始终出于优势突击状态吗?
且,他原本还想劝自家这位便宜岳父从河对岸运送一些宋军过来的……之前着火之后,已经有不少宋军汇集黄河南岸观战了……只是想到船只有限,一旦金军大股援兵到达,未免不能撤退干净,这才犹豫不决,没有下定决心的。
但谁能想,这位张太尉、张大首领,水上之能,如此撩?如果之前虞允文称这番水上轮换技巧堪比却月阵属于拍老丈人马屁,但此时却是彻底坚信,有些东西,的确堪称大巧不工!
回到跟前,李宝再度自后方杀入水寨,金军在寨中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宋军,只觉得背后的冲击力绵延不断,将他们逼往河畔,而河畔炙热之余,却是灰絮极多,喘气都难,确系难以立足。
实际上,根本没有三五次轮转,落日之前,随着萧恩第二次突入,也就是这个水轮子以黄河大堤为轴转了两圈整的功夫而已,被连番拍在水寨中的金军援军便彻底支撑不住……他们真不是被宋军活活拍死的,与其是宋军强横,倒不如他们被自己的铁甲、被空气中的灰絮、被难以降下的火场炙热感给逼的活生生丧失了战斗力……灰絮是真没想到有这般威力,至于温度和铁甲,他们原本是指望着一击而中的,却不料反而成为累赘。
两个猛安,高隆与莫里野合兵一处,奋力率残兵脱出,而大?却为人亲眼所见,被宋军斩于乱战之郑
对此,立在水寨东北面,带着一群残兵看管着数千匹战马的金军万户高景山只能掩着鼻子默然肃立,听着水寨中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不置一词……那是如大?一般,被烟灰与高温困在水寨中的零散金军,数量不知道有多少,只能等事后检查尸体来断定了。
渐渐的,夕阳尽显,宽阔的黄河北流道口霞光一片,河北面吴埽内虽已无太多明火,却依旧赤红燥热,而漫灰絮更是给地带来了一丝别样色彩。
当此之时,金军大队终于来援,而坐镇河堤的张荣也从容下令收兵,转回河上。
一时间,欢呼之声响彻于河上,便是河对岸匆匆汇集的几股宋军也得知本方大胜,隔河远远呼应。
而眼见着各部纷纷转回,坐了许久张荣方才收起马扎,准备最后一个撤走上船。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骑金军无兵无甲,借着最后一丝余光迎着灰絮持白旗疾驰而来,驰到跟前,白布早已经灰迹斑驳,却是勉力驻马于一箭之地开外,然后趁着欢呼鼓噪空隙奋力大呼:“大金开德府守臣,万户高景山高将军遣使有问,宋军水师主帅是何人物,可否留下姓名?!”
张荣敞着怀坐在堤上半日,满面满身俱是黑灰,闻言却是扔下手中早已干燥不堪的麻布,然后猛地回头。
河上就近的欢呼士卒,借光线看的清楚,却是基于本能纷纷一滞,继而波及到了河上几乎是所有军士……而一片寂静之中,同样变成灰人,但只有嘴巴鼻子一片白的虞允文也匆匆举旗重新立定。
“回去告诉姓高的,俺是何人不必来问!”张荣本就面黑,沾满了黑灰也不显,便只一手叉腰,一手遥遥相指,拿出当日水坡之上唱渔歌的嗓门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