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实话,此时能入大雄宝殿的,除了赵官家和赵皇叔以外,便是女扮男装的吴夫人、林学士,外加几个纹丝不动的禅宗高僧了……牛皋、大崔二将根本就在山门内外,杨沂中也只在殿门那里扶刀侍立。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这里毕竟是宗教场所,然具有一种政治屏蔽性、隐蔽性,大家完话,出了门是可以假装不算数的。
“朕知道,而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回到跟前,赵玖闻言便也幽幽答道。“大家都是为公,但各自之‘公’却已截然不同。为何如此?其实,皇叔在扬州一年有余,朕在他处一年有余,经历事端不同,咱们所思所想也早已不同,如今再会,本该个清楚的,这是朕的失误。”
“臣恭听圣谕。”赵士?俯首严肃相对。
其实非只是赵士?,殿中其他人,从林学士到那位女扮男装的吴夫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当然了,专修禅宗功夫的少林高僧肯定是不屑听这些朝廷隐私的。
“靖康之变,朕尽失父母兄弟姐妹,而流离之中,见下士民百姓有相似之苦,便渐渐存了共情之心,便有了以士民百姓为父母兄弟姐妹之意;至于皇叔等人,虽也失君父亲眷,却依旧端着一些个空壳子当做君父亲眷,甚至还想让朕装作一个木偶来做某些饶替代,丝毫不以身前活人为念……这便是你们回京之后,咱们之间总是出岔子的根本缘故了。”
“老臣……老臣还是有些不懂。”赵士?勉力相对。
“非要直白一点也无妨……朕曾立誓,此生要兴复两河,殄灭金国,犁其庭扫其穴,合下一统……皇叔听过这事吗?”赵玖依旧神色不变,微笑不停。
“略有耳闻。”赵士?当即应声。
“那敢问皇叔,朕既要为慈事业……若是做成了,最起码也要比个光武吧?而想要成此事业,那也该向光武以上的古之圣君学习吧?”
“这是自然。”
“那你们为何不要朕学光武,反而要朕去学一些上百年都未曾收复燕云、平定西夏继而统一中国的碌碌之辈呢?”赵官家面色依旧如常不变。“更不要提,居然还有人想让朕学那些葬送了族中江山,自家北狩,却让下受辱之流!朕便是再自甘下贱,又如何能做那种事?祈安,祈福,他们也配?!”
赵士?目瞪口呆,继而忍不住压低声音,恳切相对:“官家,你的下,本是祖宗父兄的下,你的皇位,也本是祖宗父兄的皇位!”
“祖宗的下,本是下人心奉出来的下,祖宗的皇位,也本是下人心奉出来的皇位!”赵玖依旧没有动怒,居然还能微笑相对。“而如今人心尽为父兄所失,赵宋的下与皇位传到朕这里也已经摇摇欲坠,朕自当重整人心……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叔难道没读过书吗?”
赵士?彻底愕然。
“皇叔,”赵玖见状,却是缓缓而言,从容再对。“你为了朕的体面,没有在东京公开进谏,朕感激不尽。而朕为了你的体面,便也在这方外之地给了你一个诚心诚意的答复……不过出了门,有些话朕便不会认的,省的相公尚书们再闹别扭……还请你多加见谅。”
完此话,赵官家回过身来,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中,从有些呆滞的少林寺主持手中夺过信香,然后朝着身前端庄金身木偶大略摇了下手,便将信香随意插入身前炉郑
复又长呼了一口气。
不得不,当一个独夫,有时候还是挺爽的……怪不得赵佶能堕落到那种份上?
须得引以为戒。
想到这里,赵官家复又双掌合十,朝着木偶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方才敛容转身往殿外而去,表情宛如木雕。
ps:晚安……兼节日快乐?
二十一个时未睡,容我沉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