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帧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一夜,他细细的想着那封书信可能的来历,若不是当年的幕后黑手,那么在这个世上能够如此熟悉母妃的喜好,且能细致模仿她的笔迹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便北凌失踪的皇后,凌子域的生母,他的亲姨母,常乐水。
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对自己很不利,但他也并不在意分毫。他烦恼的是,若真是北凌所为,那便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的姨母等了十三年,不过是迫不及待要揭开当年的真相,昭告天下她妹妹的清白与无辜。
他也并不是踟蹰不肯前进,只是焦虑着若待一切都浮出水面的时候,他的王妃是否会一如既往的留在自己身边,他心中与其息息相关的温暖及美好是否就此灰飞烟灭。想到这里,他心中竟然有一丝害怕,但很快他又懊恼自己方才的惶恐,这不该是他,东启秦王,应有的样子。
这一天里,南溪、顾予心轮番端着精心准备的糕点和汤粥前来探望启帧,但都被他拒之门外。
相比之下,顾予初却很实相,更没有抗着当家主母的大旗,放大本就是装出来的贤淑,前去叨扰。
母亲冤屈未伸,亡灵未抚,却又被有心之人利用,置于万人口舌之巅,风口浪尖之上,换做是谁也无法平静。
快到傍晚,启帧才肯推门而出,他静立在庭院里,脸色有些苍白,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若有所思,晚风轻拂过他的额间的垂发,晚霞温柔的轻笼他的侧脸,眉梢的心事渐渐浮现。
顾予初站在回廊之上,远远的看着他。她突然很想上去抱抱他,即使什么都不说,却却始终都不敢迈出一步。
过了一会,启帧发现了远处躲避的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顾予初只好提着裙角,一步一步的走进。
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如何安慰,却被眼前这个男人一把紧紧的抱在怀里。
顾予初贴着他的胸膛,心中百感交集,这样刚刚好的亲密如果能够就此静止该多好,不管前路的交错,不问往昔的沉浮,就单单珍惜眼下这平和的温暖。
“你也会离开我吗?”启帧突然问道,声音有些沙哑更有些迟疑。
顾予初一下子愣住了,她是真的很想一直陪在启帧的身边,即使这座府邸、整个启都亦或者他的心里及他的身边都不可能只有她一人的位置,但她仍旧是愿意的。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她混乱,让她质疑,让她矛盾,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更不知该如何抉择,更何况她也跟自己说过,但凡活着一天,也要努力找寻弟弟的下落。
该怎么回答呢?启帧这个问题真的是难到她了,但顾予初还是不由自主的将脸埋在启帧胸襟深处,原本无处安放的双手也轻轻的环上了他的腰间。
这个身体上简单的回应,让启帧疲惫的脸上展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可那笑容里不仅仅有安慰还似有苦涩。
寿宴之后的第二天,启帧仍旧没有上朝,明帝对他的缺席不闻不问。就此,也不断有朝臣参奏秦王有恃无恐、目无尊上。明帝亲飘飘的一句,他既然不想上朝,便以后都不要来上朝了,说罢便下旨收回启帧手上的平齐军军令,这让朝野哗然,四下猜忌更深,而皇后一党更是欣喜过望,大为舒心畅快,筹谋着下一步的计划。
弘王已死,宁王入狱,秦王失宠,睿王无争,韩王血系外邦,如今也只剩下荣王一人。再加上荣王本就是皇后嫡出,身份高贵,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其背后又有外祖镇西王二十五万军力支持,更显得群心所向、众望所归。
再加上明帝又故意装做一副旧病复发、老木已朽的模样,惹得朝野惊乱,得势之人蠢蠢欲动,谏言明帝为东启万年社稷着想,早日确定后嗣人选的折子陆续递到醒心殿的桌案上。
朝会之上,也是接连着三日都有臣子慷慨激扬的群议立储之大事,各派争的是面红耳赤,但大抵都是力推荣王,而明帝只是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并未流露反感之意,这也更鼓舞了主立荣王一派的士气。
除此之外,暗地里,明帝命令肖广及内侍大监秘密调查当年太后寿诞,在宸园梅花树枝悬挂诗文的蹊跷以及敬妃之死,但内侍大监多方查探,竟然发现从前在敬妃、怡贵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及内监在这十几年之间,不是病死便是犯错被逐出宫外后不知所踪,一时间竟然未查到分毫,也毫无头绪。
明帝拍案大怒,这皇后久居深宫,装的是端静贤良,温柔大度,但这手段可真真是高明,深藏不漏。当年,娴贵妃生事,明帝早就知道单凭她一人之力以或者以其母家玉宗山庄的势力,是断断不可能提前查探到齐北王意图谋反的蛛丝马迹,思来想去,也只有老辣的镇西王尽占地利及实力。
镇西老王本就是当年继承皇位的热选,只不过在与先皇的角逐中败下阵来,即使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盘踞一方,退为臣子。再加上儿子早亡,只有一个女儿顺利成年并成婚,才有了启安然这么一个嫡亲的外孙女,从小便疼爱有加,给予厚望,启安然之后经先皇钦定,嫁与明帝,最后封为皇后,这便又点燃了镇西老王爷的野心,若自己的外孙继承王位,便也解了当年溃败的郁结。
于是,这出座山观虎斗,一举剿灭北齐军势力,壮大镇西军的力量同时,再与自己的外孙女沆瀣一气,设计这么一个惊天的阴谋,更是帮助皇后铲除了后宫的威胁、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