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最终的选择,居然是一家沙县小吃。
说实话,郑亦樾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沙县小吃能火遍全国,几乎每个县城都有一家店,而里面的东西又难吃得可以,究竟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
坐落于医院附近的沙县小吃,额......店里脏乱差到一定程度,墙上贴的菜单单价比别的地方都要贵上一些。
郑亦樾挺好吃的,前提是东西好吃,又贵又难吃,对不起,敬谢不敏。
不是有人说王檀有洁癖的吗?油腻腻的餐桌边,他坐得很优雅啊,一点也没嫌弃,胳膊直接搭在桌上。
他给自己点了份鸡肉土豆盖饭,又问郑亦樾想吃什么。
“鸭腿套餐吧。”大众口味,还勉强能吃。
饭很快上桌,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郑亦樾只能埋着跟自己面前明显发育不良的鸭腿做斗争。
吃饭吃饭,吃饱喝足,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王檀吃饭吃得很慢,着实赏心悦目,便是身处这么个简陋的小馆子,也能吃出来五星级酒店的范儿。
郑亦樾悄悄拿纸巾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有些后悔点鸭腿套装了,整只鸭腿上来的,她不拿手直接拿着啃,还真不会别的吃法。
与对面的男神相比,自己实在太粗俗太上不得台面了,身为女人,这是很丢脸的一件事。
她只得故作矜持,一小口一小口地硬塞米饭。
王檀似乎很挑食,他盘子里的盖饭,土豆被挑着吃了,鸡肉和青椒全剩下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他便放下筷子,说自己吃饱了。
“这鸡肉不好吃吗?”
“哦,我比较挑食,只吃土豆。其他所有的菜和肉,都不太爱吃。”
好奇怪的习惯,不过她很久之前似乎也碰到过。
顺嘴,她就说了一句:“是不是只吃土豆的人不少啊,我感觉以前我好像有个病人,也是这样的。”
“嗯?你还记得吗?”王檀的眼睛亮了亮,可郑亦樾并没有看到突然变得有神采的他,她还在低头与自己那只不好啃的鸭腿作战。
直到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饭咽下去,郑亦樾偏头想了想:“不记得了,太久远了,还是我当实习生的时候的事呢吧,也不记得那小伙子叫什么了,唉,不知道他还活着呢没。”
年纪轻轻就有严重的心脏病,不作移植,恐怕凶多吉少。
像他这一类的非先天性心脏病,其实挺难治的。
人体任何一个器官,都不可能由着医生无数次在那么小的一片区域里反复做手术,疤痕组织不会像原生组织那么坚韧,所以同一部位,在进行手术时,要考虑血管和肌肉组织的黏合能力。
他的心肌组织,长了个良性的肿瘤,虽然不会马上致命,但却也无法通过手术根治。要想全部切除肿瘤,就得连一大部分左心室上的心肌组织一齐切掉。
试想想,一个正常工作的水泵,突然被凿个大窟窿,会有什么后果?
水跑光是肯定的,跑出来的水的去处还是个大问题呢。
那小伙子的处境,就会像坏掉的水泵一样。
所以肿瘤不可能完全切除,他得过一段时间,就做一次手术,切除掉多余的增生组织。
别看他当时二十几岁的外表,心脏已经接近**十岁的老人了。
可惜,自己实习结束,没过多久,就转行当了器官捐献协调者,没再能跟上他的案子,心脏从来都是需求大于供给的器官,不像肝和肾,还能来自**,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脏,非脑死亡的病人不能提供。
他年纪还小,但病情说不上多严重,比起离开人工膜肺就会死的病人还差得远。
在郑亦樾认识他时,他已经动过四次手术,胸口长长的并不整齐的疤痕说不上好看。
郑亦樾只记住了他喜欢吃土豆,哦不对,是靠着土豆续命的那拨人,因为其它蔬菜他一律不吃。
话题扯得有点远了,郑亦樾尴尬地笑笑,埋头把最后一点饭吃掉,那只啃了一半的鸭腿,被她直接忽视了。
王檀正想说点什么,郑亦樾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郑姐,我是省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刚刚那个脑死亡的病人,拿着钱把人扔下,跑了!还签了捐献同意书,你看这事......”
我去!反转也太快了吧?郑亦樾这一次居然看走眼了。
明明之前还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伤心难过都是真的,怎么现在钱到手了,将死之人,就没有利用价值的?
现实版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郑亦樾突然觉得刚才吃下去的饭有点堵得慌,跟对方说:“我就在门口吃饭呢,马上回去。”
“对不住啊,我得回去一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郑亦樾匆匆结了账,过马路,向急诊科跑去。
留下王檀一人,眼睛中的神采急速黯淡下去,默默望着郑亦樾远去的背影。
“果然啊,她不记得我了。”他苦笑,帅气的俊脸皱作一团。
九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他在多少次险死还生的大手术之后,终于等到了合适他的心脏。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的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脏,属于他的亲弟弟,比他小三岁的活泼少年。
他才是家里有病的那一个,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这是他从手术室里出来、麻药劲刚过,刚刚睁开眼睛时,母亲对他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是啊,他是有病的那个,从上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