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自上手就接了这么个棘手的活,姜晨却没有一点胆怯,只有对死者的无限敬意,以及想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的豪情壮志。
当然了,如果在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后,身上没现在这么酸痛就好了。
可怜她一个隐形富二代,就因为非得学遗体美容而跟家里闹翻,变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手头紧得要命,在殡仪馆实习期间一个月生活费才三千块,除去房租和吃饭,剩不下几毛钱,通勤就只能天天挤公交了。
龇牙咧嘴地辞别陈冬清,姜晨向一公里外的公交车站走去。殡仪馆建得偏僻,附近没几条公交线路。她看看了微信零钱余额,嗯,我不累,还是不打车了吧。
今天绝对是她出门没看黄历的日子,平时都没多少人的公交车上居然爆满。
等她上车,便成功地由人退化成了沙丁鱼,挤在一位中年胖大叔和个满脸青春豆的中学生之间动弹不得,甚至连一直徘徊在她后背的爪子都感觉不出来到底是人太多挤得没办法,还是正在被人吃豆腐。
要不要好好跟家里哭一哭,把自己现在的生活说得再惨一点呢?反正她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
见独养女儿过得苦巴巴惨兮兮,说不得大手一挥,打个几十万给她改善生活,到时候买个小车,换个住处,美滋滋。
可是那不就等同于变相跟家里低头了嘛。姜晨一贯固执,不想承认自己离了家里就混不出个人样了。
咳咳,公交车也挺好的,人多热闹......
呼~~~摇摇晃晃过了一个半小时,姜晨再次从车里挤出来时,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有空调的公交车也架不住人太多啊,姜晨心里哀嚎,颤颤巍巍迈开已经僵硬的腿,一步一挪往回走。
“哟~这不是姜大小姐吗?最近怎么没来光顾我们店呢?”身后突然传来个刺耳的女高音。
这声音有点耳熟,姜晨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回头。
得,她今天不止没看黄历,八成是鞋上还踩到屎了,不然怎么可能还有狗跟着。
对面站着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姜晨暗恋过的男生,司晨,还有他做前台小妹的女友,冯思蕊。
姜晨现在的模样放在外人眼中无疑是有几分狼狈的。
在殡仪馆累了一天,脸色肯定不会好看,头发也很凌乱,身上全是汗,衣服皱巴巴贴着。
相比对面这对显然精心打扮过的情侣,她就像只丑小鸭。
冯思蕊下颌微抬,像只打胜仗的小母鸡,示威地挽着司晨的胳膊,揶揄道:“我们司晨就是眼光好,看不上你。你说你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弄得自己脸比鬼都白,这要晚上看见,多吓人啊。”
她假装害怕地往司晨身上靠了靠:“她那双手,是摸死人的,好可怕。”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她伤不到你。”
“嗯,司哥哥,你真好。”
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如此不要脸地秀恩爱,姜晨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些牙疼。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了,看上这么个低俗没品的男人呢?
真是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照着她以往不肯吃亏的性子,肯定是要反唇相讥几句的,但今天她真的太累了,不想跟这种人浪费口水外加浪费生命,因此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直接走了。
冯思蕊还想再贬姜晨几句,被司晨拉住:“思蕊,差不多得了。”
“怎么?你心疼了?”冯思蕊这几天一直在跟司晨吵架,心里头早憋着一股火,此时见司晨出声维护姜晨,便当街发作起来。
“你闹够了没有,简直不可理喻。”司晨皱眉,当街大吵大闹很丢脸的,冯思蕊一开始还装得挺淑女,怎么最近越来越有当泼妇的潜质了呢?现在一跟她说话,司晨都觉得头疼。他望着姜晨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我不可理喻?好啊,司晨,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富二代,有钱,找得又好,后悔了?选错了,又想跟人家在一起了?告诉你,没门!”冯思蕊并不是非司晨不可,最初其实还是司晨追的她,但现在要让她放手,成全司晨跟姜晨,绝不可能!
便是争吵到最后,相看两生厌,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他去奔向幸福。
来啊,互相伤害啊~
姜晨才没空理身后的怨侣狗咬狗一嘴毛,她好不容易回家,洗完澡换件睡衣,就瘫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身体很累,头脑倒还算清醒,她得好好想一想,要怎么着手,给简树全美容。
遮瑕是最主要的,把露在外面的伤痕修复,脸、脖子和手,这些部位得能看才行。
皮开肉绽的伤痕可以用石膏泥填充,再用厚粉底,至少能打出个底色来,把焦黑色掩盖下去,现在最难的,其实是五官重塑。
嘴唇、眼皮、耳朵,想做出来容易,想做得逼真,就难了。
现成的假体他们那有,但颜色上存在着差异,形状与死者生前不太一致的话,他们负责化妆美容的可能看不出来,但要让熟悉的人看,会觉得人很怪异。
姜晨不想让死者的家人看到怪异的他,这名英雄,值得最好的对待。
怎么修正呢?她暂时没有头绪,或许明天再跟师傅讨论讨论。离追悼会还有几天时间,他们得慢慢做,慢慢想,一定要尽可能完美。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个陌生的号码,姜晨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