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先救救我闺女吧!求你了,钱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一分钱不少,求求你,先救人吧!”
郑亦樾现在外出工作,都得带上名为彭南方的拖油瓶一只,今天来省中医院自然也不例外。
全省范围内,有做器官移植这种高难度手术的医院不多,基本上都集中在省会城市里,因此郑亦樾的很多工作都以奔波在这些大医院为主。
今天一进省中医院的大门,就看到住院部一楼大厅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得满满的,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内里传出。
低到尘埃里的乞求,绝望又无助,但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为了救命,倾家荡产,举家借债,有的时候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常常发生。
问题是,医院又不是医生开的,设备,药品,人工,哪哪都要钱,便是医生想治,想先救人,没有钱,住院押金欠费,药品领不出来,手术安排不上,怎么治?让医生用意念发功吗?
医院有医院的制度。
这制度怎么来的呢?
还得问问以前来医院不交钱装可怜最后逃单的那些人。
医院从来都不是慈善机构,国内的不是,国外的更不是。
多年前,有很多人利用医院的管理漏洞,利用医生的良知与善意,获得了医疗资源,却在自己的病治好之后悄悄逃走,不付医疗费用。
这样的人多了,医院吃不消,自然得改革成于自身有利的制度,于是便有了先付费后诊疗机制。除了急诊外,所有药品和治疗安排都得在病人未结欠医疗费用的情况下。
然后一般的医疗费用逃单现象被避免了,急诊就成了重灾区。
为什么很多医生都不愿意去急诊值班呢?
原因一:工作又急又重,几乎整个班上下来一刻不得闲,还可能遭受病人家属的埋怨,纯属吃力不讨好。
原因二:急诊应对的病人各种各样病情都有,比专科门诊事儿多太多。
原因三:如果一个急诊病人在病情稳定后恢复了行动能力,趁医护人员不注意,在未结治疗费用的情况下偷偷离开,那么这个病人欠的费用,就得由全体急诊工作人员共同承担。
医生护士的薪水高吗?比一般人肯定是要高一点,但高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了吗?也没有。
一个资深护士,工资不过一万出头,刚入职的实习护士,才三千多,一个专业的医师,工资也不过一万出头,实习医生的话,能上五千就烧高香了。
放在白领轻轻松松两三万、房价好几万一平的二线城市,真的算不上什么。
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不要紧,我们有理想,有信念。
但是谁愿意为这些悄悄溜走的患者垫付冤枉钱!
谁家也不是多富有,背着房贷车贷,养着高堂儿女,辛苦的血汗钱还总得填无底洞,换成谁心里都不舒服。
当医生当久了,必须会慢慢冷血。因为见得多了这世间的惨剧,太过丰富的感情只会影响工作,再加上有些人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常常把我穷我有理挂在嘴边,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是欠他们的人。
以上,并不是郑亦樾为医院开脱罪责,只是希望社会上的双标狗和道德婊,以及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搞搞清楚,医生是治病救人的,比你的家属更希望你平安无事,当他们在尽力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时,请多一些理解与支持,少一些怨怼与殴打。
害群之马哪里都有,医生群体里肯定也有败类,但因为少数人的行为,便否定一个群体,伤害一个帮你的人,良心何在?
扯远了,郑亦樾收回放飞自我的思绪,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直接奔着电梯而去,上楼忙她的工作。
“小彭,一会儿中午咱们得跟杨主任吃个便饭,他这人特别能喝酒,你酒量怎么样?招架得住吗?”郑亦樾翻看手上的资料,头也不回地问。
半天没得到回应,她转身一看,哪还有彭南方的影子。
居然还能丢人了......
郑亦樾很无语,掏出手机翻出电话号拨过来:“喂,你在哪呢?”
“你怎么还有空跑去看热闹?赶紧上来,办正事要紧。”
“什么?你去七楼干什么?”
郑亦樾现在在十楼,七楼是血液病病房,他去那干什么?
自己带来的人,自己得负责,郑亦樾只得先跟杨主任打声招呼,先下去找人。
“真是谢谢你了,你放心,这钱我一分不少都会还给你的,谢谢你啊!”一出电梯,郑亦樾就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是刚刚人山人海围着的主角大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中年大叔,正一脸激动地拉着彭南方的手,嘴里不停地说谢谢。
直到有护士叫他,说他闺女该验血了,才先离开了。
“你刚刚干了什么?”郑亦樾问彭南方。
“哦,给了他七十万。”彭南方轻描淡写地说,那态度,仿佛不是七十万,而是七十块钱一样随意。
“你朋友?”
“不认识。”
郑亦樾默默咽了一口血,果然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做为一名仍然居无定所的大龄剩女,存款还在五位数徘徊的她,唯一能拿出七十万巨款的办法大约只有把自己拆成零件卖掉。
人家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了个陌生人。
富二代什么的,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