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这句话的古人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郑亦樾轻晃还有些发晕的头,被吵醒后的起床气渐渐消散,一时半会又睡不着,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可怜的女孩。
同样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这孩子的存在,唉,怎么说呢!
郑亦樾自己出身也很可怜,从小就被人扔了,无父无母,但好歹国家政策好,她在孤儿院长大,没有锦衣玉食,但吃饱穿暖,没有豪宅毫车,但每晚有安眠之处,没有父母宠溺,但保育员阿姨温柔可亲。
平平安安长大,努力学业有成,没有大富大贵,至少能养活自己。他们孤儿院出来的孩子,都是心怀感恩的。
可有些有爹有娘的孩子,过的生活也许比他们还不如。
就好比刚刚打电话来的这个疯女人的女儿。
疯女儿名叫马知晴,多文艺的一个名字。她的出身据说挺不错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倍受宠爱。按理说,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最应该双商正常,知书达理才对。
也不知道她父母是如何养出她这朵奇葩的。
出生出六十年代末的她,小的时候可能受过刺激,目睹过种种人世惨剧,给她幼儿的心灵埋下了创伤。
等到她长大成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本来富足的日子因为老公染上赌瘾,把家底败个精光,房子卖了,车子抵押了,一穷二白外加两张嗷嗷待哺的小嘴,以及很没骨气直接一跑了之的怂货,马知晴彻底崩溃。
于是文艺气质的女青年死了,泼妇无赖诞生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把那些债主气走,又跑回娘家扒拉出不少钱财,买个安身立命的小窝,找份收入不高的工作,暂时能把日子过下去。
这些都是生存需要,不是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嘛,为了孩子,无论马知晴做什么,其实郑亦樾都是可以理解的。
仓廪足才能知礼节。吃饭穿衣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都得不到满足,还谈个狗屁的知理。
但是接下来,马知晴做的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生的是一对双胞胎,而且还是概率极低的龙凤胎。多大的福气,换成是哪个当妈的不得乐开花。
结果,她家败落,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卖了女儿!
那时候还是九十年代,法律总能有空子让人钻,再加上户籍制度管得不严,马知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她的女儿便成了隔壁城市一户结婚多年未育的家庭的女儿,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拿着卖女儿的一万元巨款,又少了一张需要养活的嘴,日子立即好转。
如果仅仅是狠心卖了孩子,或许还可以被善意理解为家里困难,也是为了女儿以后能有个好生活。
但接下来的事,就有些令人发指了。
马知晴的儿子高宝栋,健康快乐地长到20岁,被他母亲惯得没样,完完全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宝宝,熊孩子属性一流。
某天傍晚外出吃饭的他,因为嘴贱惹了一群小流氓,被围进死胡同里一顿乱拳,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最后血肉模糊被扔下,直到好几个小时后自己醒过来,浑身疼得厉害,才打电话报警求救。
送去医院一检查,得,一颗好好的肾被踢破,出血一直没止住,上了手术台一看,得,也不看费工夫缝了,直接切了吧。
好在一个人有两颗肾,缺了一颗,另外一颗只是压力大些,还是能正常工作的,只要注意生活得规律些,别自己作死,跟好人也没多大区别。至于打人者小流氓,鬼知道是谁下的狠手,反正抓不到,高宝栋自认倒霉吧。
又过了五年,在高宝栋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昼伏夜出作妖至极的生活方式逼迫下,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年纪轻轻的他突然四肢乏力,呕吐不止,下肢水肿,经常头晕,送去医院一查,乖乖,二十五岁的青年,慢性肾衰竭终末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尿毒症!
晴天霹雳一般,马知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得绝症!
血液透析治标不治本,只能尽量延长他的生命,却无法根治,只有移植,才能重获新生。
马知晴与高宝栋血型不符,不可能成为肾脏供体。在得知亲属匹配成功率最高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被她卖掉的女儿。
没办法,谁让高宝栋那死鬼爹早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找出来难如登天,倒是女儿家离得不远,这就是当年为什么她宁愿少卖点钱,也得知道女儿下落的原因。
邻市乔家。
二十多年后,马知晴的再次上门,只让乔荆和李琪夫妇有些意外,然后便热情地招呼她进了家门。
马知晴一面笑着应付乔家夫妇,一面偷偷打量他们家,暗自撇撇嘴。
要知道二十年前,乔家可算是家境很不错的,一万元啊,在当时普遍工资只有百十块的年代,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攒不出来的。他们一家却为了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毫不费力地拿出来,足见家底之厚。
可现在嘛~与周围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相比,他们住的筒子楼早已经陈旧不堪,像块难看的牛皮癣贴在光鲜的城市里。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骗得女儿回家。只要那丫头片子愿意跟自己走,剩下的事就由她这个亲妈说了算了!
马知晴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再次为自己当年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暗自得意。
至少在乔家人心里,她这个亲妈是个有良心的,为了女儿能有